青瓦白墙的宅邸在中秋月色的笼罩下分外朦胧,郁府门前高高挂起的两只大红灯笼也散发出柔和迷离的光泽,比起风清月晓的夜色,偌大的宅邸内则是另一派火热朝天的景象。
几十号婢女、小厮忙碌奔走在厨房、回廊亭台之间。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不光是郁家百年家族中众人齐聚一堂的欢乐日子,更是他们祭祖的神圣时节。早就搭起的祭坛上熊熊烈火被点燃,照得四下亮如白昼,郁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灵牌终于从常年暗无天日的祠堂中被请出,整整齐齐按辈分资历供奉在神架上。
祭坛下则是摆着三个供人跪拜行礼的蒲团,其后十几丈开外皆是早就打扫过无数次的青砖空地。隔着这片庄严肃穆的祭祖之地,内苑之外便是气氛热闹、人声鼎沸的中秋家宴。由郁家特意从徽州请来的戏班唱腔婉转,丝竹胡弦声不绝于耳。
“堂兄,这次中秋祭祖安排的如何?”望着眼前一派井然有序之派,郁晚晴粉面泛起笑靥。这些日子郁覃阳忙着与下家进贡的群商们议事,所以此次祭祖之事便落到她的头上。
对郁晚晴能将这次家宴安排得周全妥当,郁覃阳心中很是高兴。谁说女子不如男,他这位聪慧能干的堂妹,无论是才学见识还是经世行商,只怕会让九州天下间无数七尺男儿也自叹弗如。欣慰之余也不忘表示肯定:“郁家三个镇宅之宝,你就是其中之一。”
听闻郁覃阳的夸奖,郁晚晴登时心里乐开了花。却依旧不忘戏言:“若是堂兄肯早些成亲为郁家开枝散叶,那么家中自然会再多几个宝贝。”
郁覃阳无奈摇头苦笑,投向祭台的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姗姗来迟的身影所吸引。唐情端坐在轮椅之上,由螟蛉推着他向二人走来。一袭白衣衬得本就姿容潇洒的唐情越发气度不凡,历经断足之苦的他如今神情多了几分隐忍豁达之态,就如浴火涅槃后的凤凰,在苦难后重生出惊心动魄的惊艳。
“原来是贵客到了。”郁晚晴用丝帕偷偷掩住笑颜,堂兄郁覃阳那被牢牢吸引的视线可没逃过她的火眼金睛,难怪郁覃阳不愿找个红颜知己,原来是早已有了倾慕的对象。
“郁兄,希望在下并未来迟。”眼见郁家兄妹在此,唐情立刻收神抱拳施礼。
“今日只是家宴,何来早晚之分?”郁覃阳回敬一礼。转向身后郁晚晴问道:“可有差人去请唐谅兄弟和小师妹了?”
提到那位不苟言笑的唐门二公子和精灵古怪的唐秀秀,郁晚晴笑得更是开怀:“唐谅兄弟去找煜儿过来了,秀秀正在厨房里忙着,说是要给她的新婚夫君做点特别的糕点。”
“要不就先请唐情兄入座如何?”郁覃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情对二人报以感谢的微笑:“那就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时袖子高高摞起的唐秀秀正在案板前忙得不亦乐乎,之前从林悠然那里听说楚煜的伤势并无大碍,心情大好之下决定展现一下她那天赋异禀的厨艺——给她的火麒麟式神兼夫君做点药膳补补身体。
介于上次煮面差点让楚煜吃的驾鹤西归,这次唐秀秀打算做点保险的吃食,思来想去只好借着中秋佳节做些小点心。好在这次下厨并不是她孤身奋战,旁边还有个号称地下第一圣手的神医林悠然从旁指点,不愁做不出滋补美味的糕点。
“二师兄,拜托你动作快点好不?锅里水都快熬干了。”望着动手和面,动作却慢吞吞如同给人舒筋骨按摩的林悠然,唐秀秀不厌其烦的催促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和面是力道用得均匀恰到好处,待会蒸出来的糕点才会酥软可口。”林悠然无可奈何的用袖子抹了把汗。俗话说的好:医者父母心,而他这位神医就在唐秀秀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亲自上阵给楚煜那个病号做点心吃。
一阵乒乒乓乓后,唐秀秀端着一大碗血淋淋的红豆沙馅,开始制作她的爱心疗伤糕点。比起使坏和练武,她只觉得洗手作羹汤才是这世间顶顶困难的事情。
就拿控制火候来说,烧火的老师傅就告诉她:煮粥、蒸糕点、炖菜、炙烤……就有单单不下几十种不同的烧火方式,若是不小心用错了,那么做出的就不是美味佳肴而是垃圾一堆。
至于糕点成形的制作就更为复杂,在林悠然的反复询问之下,唐秀秀只得决定:捏只栩栩如生的火麒麟出来给楚煜打牙祭。
原本忙着各自手中活的厨房众人,都不禁被唐秀秀这一充满创意的点心制作给吸引过来。眼见有了这么多观众,唐秀秀不禁有点紧张,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她将林悠然和好的面团切成几段,脑海里仔细回想着火麒麟的样子:鹿首、龙须、虎身、鸾爪、凫尾……照着印象中的模样,将各个部分挨个捏出。
待到唐秀秀将整只火麒麟糕点组合安装完毕,一直抱着怀疑神色的林悠然不禁抚掌赞叹:“好一个九州瑞兽,没想到秀秀如此手巧!”
“别在这儿拍马屁,要是待会味道不好唯你是问。”唐秀秀用沾有糖稀的朱笔为糕点火麒麟点上双目,便小心翼翼的将完成的作品置入蒸笼里下锅蒸煮。作为糕点馅料的调配者,林悠然将胸脯拍得山响保证:“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好了,你二师兄我什么时候失手过?!”只可惜他不知道,楚煜根本没有味觉。
“万事俱备,现在我们总可以去中秋宴了吧?”被唐秀秀胡搅蛮缠至此当壮丁的林悠然长长出了口气,老实说他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待到二人来到宴席间,四下早已坐满了郁府本家的亲眷。“秀秀,悠然,到这边来。”隔着众人,郁覃阳远远的朝二人招手示意。
“郁师兄的家宴可真够热闹!”望着周身不多不少,刚刚坐满十桌的众人,唐秀秀不禁感慨,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昨日郁覃阳是怎么为成婚的她和楚煜请来这么多客人的。至于他们这桌落座的则是:郁覃阳、郁晚晴、两位兄长、林悠然、楚煜和自己,至于上首的三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家,她并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