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莲掌门好兴致,不知在下唐谅能否有机会讨教?”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袭黑衣的唐谅和林悠然这个笑面狐狸竟然也寻到此处。两人的到来很快扭转了眼前岌岌可危的形势。唐秀秀扶起神志不清的楚煜,看到来人顿时又惊又喜。
林悠然面带阴险笑容,手中的三支判官笔已猛然点向离星的死穴。“没想到龙虎山的弟子都长得不男不女,看着就怪心烦的!”早就听闻唐谅名号的夜莲冷笑道:“你若是金童阎罗,那本座便是地府阎王!”随即再次召唤出骷髅花,森森白骨剑雨兜头向几人招呼上去。
唐谅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舒展身形打出个类似太极阵的动作横档在几人身前。还分出神对唐秀秀叮嘱:“快点带楚煜回郁府,这里交给我和林兄就好!”知道情况刻不容缓的她当下便扶起楚煜,跌跌撞撞向林子外面走去。此刻她似乎都能看到不远处停靠着的马车。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想到今夜此举便是为了将火麒麟式神封印,顺带将这些心腹大患一网打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被弄丢?!夜莲立刻飞身而起,想要截住正在走出林外的两人。一道冷风从耳际擦过,夜莲被同样跃起的唐谅拦了个正着。而她惊讶的发现,唐谅的梅花镖俨然已经消去她耳畔的一缕青丝。
唐谅神色泠然望着夜莲那只漆黑如墨的诡异左手,更加坚信:外表看起来如幼童的龙虎山掌门的确是个难缠角色,不然以楚煜的身手绝无落败的道理。“舍妹大喜的日子,在下并不希望有血光之灾,还望夜莲掌门带着护法速速离去!”
“就算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老子是打小喝药长大的,你们龙虎山的术法根本伤不了老子分毫。”林悠然依靠三支灵活飞转、逆回任意的判官笔和一根天蚕银丝,已是让精通术法的离星叫苦不迭。
说实话,离星心底一直都很好奇武学对上术法究竟哪个更强,今晚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怎么后来的两个江湖人明明不是修道之人,却丝毫不畏惧龙虎山的独门术法!从来万无一失的术法如今失灵了,这让离星这位右护法情何以堪!
只是他不知道,唐谅体内的只有二分之一的麒麟血,不但不会像楚煜那般受到阵法的禁锢,反而成为助力使他的武学修为臻至佳境。而林悠然则是自幼时起就成为药鼎般的神医之子,每日服下不下百余种草药奇毒,身体早就对这些奇门异术产生了免疫。
比起林中激战的几人,唐秀秀此时亦是紧张无比。平日在她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楚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倒下了,方才几欲被逼|出的火麒麟形态,又因弥罗的离去而硬生生被压抑回去,如此折腾一番就算是铁打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黎明时分,她看着窗外东方天际的曙光轻叹一记。昨夜前来为弟子寻仇的夺命大红袍和龙虎山三人,将这喜庆的洞房花烛生生搅成夜半惊魂,若不是楚煜和她手底下还有几分功夫,只怕这场红事早就直接变白事。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来人竟是在酒宴中喝得酩酊大醉的郁覃阳。只见他衣饰整洁冠佩端正,神色清明坐在轮椅上缓缓进屋,哪里像是宿醉之人应有的疲沓之态。“郁师兄这么早就过来了?”唐秀秀知晓他一向体弱多病,望着他有些青白的脸色,连忙阖上窗迎了过去。
“昨夜之事是我大意了,楚煜眼下情况如何?”郁覃阳摆摆手示意唐秀秀不必为自己忧心,视线投向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身影。“二师兄方才已经给他服下安定心神的汤药,估计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我从没见他伤的这么重!”郁覃阳的探望又将唐秀秀的担忧勾出,昨夜那足以让天地为之变色的封神阵法,令她就算是现在想来也不禁感到后怕。
郁覃阳低声的自言自语既像是在给自己定心,又像是在安慰唐秀秀:“楚煜是玄机阁的第一绝杀,从来没人能让他受如此重的伤。”她以前听琉璃说起过:化形为式神是要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极度痛苦。想着昨夜楚煜差点被逼|出的火麒麟形态,却又被强行压制回去,不禁有些担忧。
不久前刚回来的唐谅和林悠然满身煞气,原本好好的衣裳也都变得衣衫褴褛,不用想就知道定是经过一场恶战。转动着食指处的白玉扳指,郁覃阳眼底闪过厉色,若说段青彦以往与郁家没什么过节,只怕今日这仇也结下了!
楚煜从小在临安郁家长大与他情同手足,十年间更是为玄机阁的繁盛北战南征。郁覃阳原本想为这个刎颈之交的兄弟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结果却被段青彦派人搅了局,让他这个名动九州的巨贾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将唐秀秀神色间的悲怆都看在眼中,郁覃阳只得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别担心,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就算煜再怎么虚弱,也会起床来和你抢月饼吃。”随后拍了拍轮椅准备离去,身为郁家的家主他就注定没有悲伤和感慨的权利,他要做的便是考虑如何反击和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但愿如郁师兄所言。”同样也是心思万千的唐秀秀勉强笑笑,送郁覃阳离去。“棺材脸,我是不是特别不适合成亲?每次都连累你出事。”重新守回床畔的唐秀秀指尖轻抚过楚煜发鬓,眼泪已夺眶而出。
“胡说。”虚弱的声音响起,在唐秀秀惊讶的目光中,昏睡中的楚煜慢慢睁开双眼,灰色的鹰眸满是疲倦,好不容易才抬起早已脱力的手,擦干唐秀秀脸颊上那些灼人的泪水。
唐秀秀足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麒麟式神还好么?背上的鞭伤还疼不疼?”面前小女子喋喋不休的关切唠叨,楚煜并不急着打断她,只是饶有兴致得安静听着。终于等到她住了嘴,楚煜轻笑着弹了弹她的眉心:“放心,为夫的命大得很。今日就是十五,怎么也得赶上陪你赏月不是?”
“贫嘴!”眼见楚煜无恙,唐秀秀心下高兴,抬手敲了他一记爆栗。明明就是没用上三成力气,楚煜却是抱着头哼唧了半天:“秀秀你想谋杀亲夫?”
这时房门却被来人一脚踹开,赤脚神医——林悠然正面带欠揍戏谑神情,笑容可掬的望向二人:“要是在下受伤时有佳人在侧,怎么着也得装上个十天半月,楚兄弟你说是吧?”
“二师兄!”被林悠然一番话臊得面红耳赤的唐秀秀立刻眼刀四射。明知故问的林悠然嘴上不忘与唐秀秀抬杠,同时也背着医箱凑到床榻前为楚煜诊脉。“我不是聋子你小点声,别吓着病号。”眼见林悠然前来为楚煜诊治,唐秀秀也很快敛声屏气静候脉象。
“听说今晚上郁府有杏仁八宝馅的月饼吃。秀秀你去找晚晴姑娘,替师兄问问有没有凤梨馅的?”林悠然依旧笑容可掬。“就知道吃!等你给楚煜号完脉自己去问!”时刻紧张楚煜安危的唐秀秀懒得理会林悠然的异想天开。
“秀秀,你先去找晚晴长姐。待会林兄说不定要为我施针,难道你想服侍我脱衣?”楚煜露出你真的不走的戏谑神色。“我先回避。”唐秀秀闻言大窘,只得推门离去。
“可以啊小子,如今都学会将小师妹骗得团团转了。想必你的婚后生活会很精彩!”林悠然不怀好意的在楚煜脉搏处弹了一下,舒展的脉络忽而痉挛起来。“林兄号称天下第一圣手,在下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望着手腕处扭曲的经脉,楚煜无奈。“火麒麟式神附体已有二十年之久,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林兄不妨直言。”
“看不出来,是条汉子!”林悠然咧嘴一笑,细长的双目活像笑面狐狸。随即敛去笑意替楚煜重新打通经脉:“这一年你的化形似乎过于频繁,算上在洛阳那次今年已是第三回。再这么下去,只怕你的经脉会承受不住这股神力的冲击,落得个经脉爆裂呕血而亡的下场。”
“在下不怕死,只是……”像是想起什么,楚煜忽而截住话语。“只是你还未实现心愿,也放不下小师妹对吧?”林悠然微笑着接下去。楚煜不说话,点头算是默认。
“就凭你这份心意,老天爷就舍不得让你死!”林悠然起身拍了拍楚煜的肩,笑得爽朗无比。“别想得太多,北沧需要你,玄机阁也需要你,秀秀更需要你!所以在下敢保证,楚兄弟会是安享天年的命格!”
“那在下就谢过林兄救命之恩!”楚煜抱拳道。“不谢不谢,回头吃完月饼再说。”林悠然丢给楚煜一个金色的小瓶,很快又恢复平日不正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