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破虏二十年八月,秦三世帝仁崩,四世帝武即位,改元定鼎,任何忠一为相,而后政治肃清,百官守职,重武治,破匈奴。
定鼎二年,楚襄建国西楚,年号大元。
大元二年,楚襄王崩,太子鸿即位,任楚世济为相。楚世济推清曜七策,固国安邦,御南蛮各族,防李信,北抵秦兵、蒙家骑兵,内设州郡县制,重画版图,肃清吏弊,文治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过境迁,大元年间距今已有四十余载,曾经的风流人物不再风流,如今已垂垂老矣。
太行山山脉半缺峰隐于太行山其余诸峰之间,人迹罕至,形状奇特。半缺峰主峰孤立,却在半山腰断去半截,就好像一根柱子,从上剖开至半腰处,而后被人截去一半。整座半缺峰山体粗大,半山腰的缺处显得异常宽广。在缺口处,有一座小院依山而建。院子坐落于群山深处,常年云遮雾绕,自成一股风采。
院子简朴,只有左右两座屋子,相对而立。院子中间长有一株古树,两人方能合抱。树下放置有一石桌,桌旁放有四个石墩子。院子门朝南开,门外有条石子小径曲折蜿蜒,不知通往何处。
此时院子内的大树下正有两位老人对弈,棋盘置于桌上,两人各执黑白,厮杀正酣。东边的老人高冠博带,身姿健硕,正襟危坐,银发如丝眼眸如电,棋盘之上纵横捭阖间自有一股霸道之势。此人正是失踪多年的楚世济!
对面一人确是原大秦宰相,何忠一。青衫长褂,背脊挺直,眉目通透眼神锐利,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间一股浩然正气沛然莫御。
良久,棋局结束,楚世济哈哈大笑,何忠一却也不恼,轻抚着胡子笑看对面。有一灰衫老仆来撤下棋局,又端来几片切好的西瓜放在桌上。
“前些日子古来仙传来消息,二十年前预见的天命之人已经降生,并且给了所在之地。他虽未明说,但这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忠一,你我去还是不去?”
“哈哈,世济啊,去或不去你早已有了主意吧,何必还要多此一问。”
对面的老者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受人恩惠自当相报,你我今晚收拾好东西,明日便下山去吧。”
何忠一翘了翘胡子:“我早就收拾好了,一直都是在等你,今日你若再不开口,我明日便独自下山去了。”
“唉,你啊。”楚世济无奈笑了笑,随后又开了口:“自一百二十年前始皇帝统一神州大陆之后,整个天下只享了短短三十年的太平。而后始皇驾崩,天下大乱,我神州百姓饱受摧残、苦不堪言,如今天下局势稍定,就又要再起战乱了吗?他古来仙……”
“哼,局势稍定?”楚世济还未说完,便被何忠一不屑的哼声打断,老人咬了口西瓜,接着说道:“如今天下七分,各自为尊、互相倾轧,又有异族豺狼虎视眈眈,如何能算作是局势稍定?”
“我大秦始皇帝统一中原,威震四海、宇内慑服。匈奴人摄于蒙恬大将军威势而不敢稍动,王翦大将镇守南方,屯兵于蜀、川二州,南蛮诸族又岂敢过剑门关?哼,今日最为嚣张的胡人部族,我朝先将白起还在之时,他们只敢待在琉璃湖畔牧马放羊年年向我大秦进贡,连大漠都不敢稍进,尤其会如今日这般残害西北?哼。”
闻听此言,楚世济也只能无奈苦笑,无言以对了。
何忠一三两口吃完了西瓜,又开口说道:“我朝始皇帝陛下自降生之时便有异象相伴,即位之后短短十八载便相继灭了齐楚燕赵韩魏等春秋六国,一统天下。而后盛元十八载,天下太平,我神州大地自战火中休养生息,元气已复大半。之后二世陛下即位,改元永乐,而后又改元永盛,在位二十七年整,在此期间,整个天下歌舞升平…”
“忠一啊,在此时看来,二世即位之初,这天下便已是乱象初现啦了……”
“唉,确是如此。春秋赵氏遗孤,以赵熙为首,起于邯郸,你西楚的怀王陛下也于郢都秘密召集楚国遗老,图谋复国。短短五年间,赵楚两方势力便已坐大。而二世陛下他……”
“呵,秦二世只知享乐不谋国事,坐视赵楚实力累积,置之不顾,最终……”
“哼,我朝二世陛下若不是被奸人蒙蔽,误信谗言,又岂会如此?哼,当时小人赵高极力推荐自己的螟蛉子赵旉领兵围剿,结果失利,被赵、楚二人趁势而起,一发不可收拾,战火几度烧至逐鹿原。唉,若是当时二世陛下派遣王珂将军前去解围,想来今日就不会是这种光景了。王珂将军虽然当时年纪尚青,但是可堪大用啊。”
“幸好你大秦还有仁武陛下,不然大秦朝可就要二世而亡,之后就是我大楚得天下了。”
“哈哈,我朝仁武先皇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永盛十年即位,而后改元平安。自二世陛下永乐二年起,赵、楚起事已过二十五年,半个中原几乎落入他们手里。呵呵,三世陛下即位之初,至平安三年,便已平赵乱,赵熙授首。”
“呵,当时我楚国怀王先帝坐收渔利,趁虚而入,将赵室所占之地接收大半,此时中原已是双足鼎立之势。就连王珂都主动让出蜀州,前往江州,不敢与我大楚对峙。”
何忠一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对王珂如此行事极为不满。随后说道:“平安三年至平安八年,西楚与我大秦朝互相攻伐,秦岭至太行一线,尸横遍野,枯骨无数。”
“诶,哪有如此严重,当初五年攻伐,我大楚死伤不过八万余人,想来秦也不过八万吧。”
“呵,那你可还知逐鹿原之战?”
“怎会不知?逐鹿原一战……”
“呵呵……”何忠一满是感伤,“平安八年冬,我何忠一刚生下来,之后三世陛下改元祥和。如今看来,这祥和二字,并不是什么好年号啊。”
提及逐鹿原之战,楚世济也变得沉默起来。轻声说道:“祥和元年二月,秦楚合共三十五万大军,埋骨于逐鹿原,霸王项羽殒命,蒙恬之子蒙毅断去一臂,神州最后一口元气丧失。”
“说是最后一口元气其实不尽然,当时王珂将军手中仍有十二万可用之军,只是……”
“哼!王珂?此人当为枭雄!逐鹿之战后,祥和元年七月,王珂起兵攻楚,可有得你仁武陛下允令?未得允许擅自出兵,如此与谋反何异?狼子野心,欲灭楚而吞秦,谁人不知?此时王珂已然成了中原兵力最多人了。”
“呵,当时你西楚调原本守御南蛮各部落的李信回防……”
“李信将军虽有领兵之才,但奈何当时西楚可战之兵不足四万,李将军只能且战且退,十二月退回郢城。王珂之后围城,我大楚人人皆愤慨,妇孺、儿童皆上城头。一月之后,至祥和二年二月……”
“哈哈哈,仁武陛下调集可战之兵,一月自洛阳出,传信于王珂,言愿共分楚国,二月便到了郢。他王珂信以为真,大开中军后门迎之。呵呵……”
“哈哈哈哈,王珂这厮可是被你们的仁武陛下给骗惨咯。”谈及此处,楚、何二人均是笑意十足。
“祥和元年间秦楚还是不共戴天之势,他王珂又怎能料到到了祥和二年秦楚便能合作?之后王珂大败,一路退回江州。呵,巫山都不要了。”
“别说是王珂了,就算是你我这些后来者,不也是想不通当时秦楚是如何达成的共识?
“对于此事,先父曾略有提及,只是只言片语间我也难以推测。”
“此事牵扯太深,秦楚到底有怎样的利益交换怕是只有当时的怀王陛下与仁武陛下才真正清楚。”
“先父某日在家中曾提到祥和元年末,仁武陛下偷偷出宫,掩人耳目,不知所为何事。先父当时还只是吏部里一个小小的刀笔吏,碰巧那日当夜值之后回家之时,远远地看见了仁武陛下。如今想来,能让陛下亲自出宫相会之人,必不简单,说不定便是你西楚的怀王陛下。”说完之后,何忠一顿了顿,望向对面的老者,期待能有些新的信息透露出来。
楚世济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不会是怀王陛下本人,据先父所说,祥和元年的整个冬季,陛下都在朝中,每日上朝,无一日耽搁。”
说到此处,两位老人不禁对视一眼,而后何忠一轻轻吐出一个人名:“项,胧。”
“项胧自项羽死后便不知所终,相传是去了东海。”说完此话,楚世济便沉默下来。
“项胧是相遇的亲妹妹,往东海去是真,只是她是何时去的东海却无人知晓了。”提及项胧这个名字,二位老者似是有些忌惮,不愿多谈。
“项胧当时被誉为是天下第一的美貌女子,又身负失传已久的‘六甲天关’之术,身形常年隐于雾中,非是修为高深之人看不真切。”
“据传怀王与仁武二位陛下均是深爱这名女子,若是仁武陛下当时出宫见的是她,那此事便说得通了……”
“忠一,别说了,是有如何不是有如何,终究是过去了。王珂如今已死,怀王、仁武也已驾崩。项胧想必也已经去世了吧。”
何忠一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感伤,“当初我八岁之时,父亲升任吏部郎中,而后上元节时百官家宴,仁武陛下还亲手抱过我,如今早已不在了……”说罢,又摇了摇头,而后一声叹息,眼角竟有些湿润。
“祥和年间战乱不断,仁武陛下虽有治世之才,但中原局势糜烂不堪,陛下也是无能为力啊。自王珂兵败之后,觊觎我神州大地已久的三方异族按捺不住,蜂拥而入。祥和二年十二月,匈奴人过山海关,三年四月,剑门关失守,南蛮子借此打开蜀地一带门户,汹涌而来;十二月,沉寂已久的胡人越过大漠,直入西北,神州大地几欲沦丧。”
“唉…王珂毁去我中原最后一点兵力,中院元气尽丧,气数流散,才会有外族入侵之局面啊。”提到此处,楚世济亦是深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