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的会动的雪人终归没有做成,正当他把黎纲高高的举起来准备杵进雪堆的时候,蒙挚恰好从旁经过。在听到黎纲变了调的叫声后,总算是将他救下。只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飞流又像跟屁虫一样黏上了蒙挚,只吵着要和他打一架。
做完几遍战术推演后,众人分别散去,大半日的议事饶是梅长苏有冰续丹维续,也多少有些吃不消。甄平虽知梅长苏这段时日身体状况比在金陵时好很多,但昨夜为了照看蔺晨毕竟彻夜未眠,不禁心下担忧,目不转睛的盯着梅长苏,生怕一眼没看住生出什么差子来。好在梅长苏平安的渡过了这一关,只是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一片青黛之色。
“宗主,躺下歇歇吧。”见梅长苏坐在长几前揉按着额头,甄平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蔺晨怎么样了?”终归是记挂着那个病中之人。
“蔺公子虽然表症凶险,但毕竟身体底子好,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医术又高,按他自己出的药单煎了几副药服下已无大碍了。适才听人来报,说是蔺公子一觉刚醒,人已是神采奕奕,全无病态了。”
梅长苏睁开眼睛从长几旁起身,甄平赶忙上前扶住。
“宗主,您睡一会儿吧。”
梅长苏摆了摆手:“去看看蔺晨。”随即朝门口走去。
行至蔺晨军帐外,梅长苏停住了脚步:“飞流?”
无人应。
“黎纲?”
“别叫了,进来!”却是蔺晨的声音。
梅长苏掀帘入帐,眼前却是水雾弥漫,一片氤氲,不禁愣了一下:“蔺晨?”
“在里面,进!”懒洋洋的声音飘了出来。
梅长苏步入内帐,只见床榻边立着一只大木桶,桶内满满的是散着热气的水,只蒸得整个军帐内暖暖的。蔺晨正拿着一杆小秤在旁边的一张方桌上忙活,袖口已卷至肩臂处,桌上满满的都是摊开了的药包,地上还摆着一个同样冒着热气的药罐,看来是刚煎好没多久的药。
“你要泡药浴?”梅长苏问道。
蔺晨没答话,只是“唰啦!”一声将最后一秤草药倒入水中,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药罐,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药汤倒入一只小碗中,递给了梅长苏:“喝了。”
梅长苏接过药碗,毫不迟疑的就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递还给了蔺晨。
蔺晨很满意的看着梅长苏:“喝的这么痛快?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梅长苏笑了笑:“若不想留我,十四年前你便放手了,何须今日大费周章。”
“这么信我?”蔺晨是的桃花眼顾盼生辉。
梅长苏淡淡的回答:“信君如信我。”
“这么说你欠我一条命喽?今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对吧?”蔺晨心情大爽的样子。
“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若是你要,便拿去。”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诚恳的无半分作伪。
蔺晨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脱衣服。”
“什么?”梅长苏愣了一下。
“脱衣服进药浴桶。”蔺晨努了努嘴。
“我?”梅长苏有些惊讶。
“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没见过!”蔺晨的声音听起来贱兮兮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梅长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蔺晨截走了:“什么你的我的,快点,再磨蹭水都凉了!”
温热裹身,药香扑鼻,梅长苏静静的看着水面上的草药打着旋。不知是否是适才喝下的汤药起了药效,只觉得小腹中一阵暖流,周身舒泰。
“闭上眼睛。”蔺晨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嗯?”梅长苏扭过头去:“什么?”
“蔺晨伸手把梅长苏的脑袋掰了回去:“闭眼凝神,呼吸吐纳,什么都别想。”
“蔺晨,我……”梅长苏刚想说话,却又被蔺晨打断了:“别说话。若是觉得闷,就听我说。”
梅长苏不再坚持,阖上双目凝神呼吸,只觉得蔺晨在身后取下了他头上的发笄和冠帽,将长发缓缓放下,用篦梳给他轻轻篦着头发。
“这几日熬的狠了,不眠不休的就是一个任性。你是服过冰续丹了,但也经不住你这么挥霍精力。你不用跟我说觉得自己还好!”蔺晨把梅长苏刚要出口的话直接堵了回去:“冰续草是好,但也是虎狼般的毒药,药力迅猛,见效快,可药效退的也快。这次算你命大,有冰续药力维续,没被我过了病气,要不然我……”蔺晨的话没有说下去,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
梅长苏依然静静的,没有睁眼,没有转头,只是咬了咬嘴唇。
“往后再不能这般任性了,好吗?”蔺晨的语气轻轻的,似有祈求。
梅长苏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见梅长苏同意了,蔺晨的语气也略微欢快了一些:“这是我第几次照料你浸药浴了?上次还是在琅琊山呢吧?这是我新配的药方,连老晏都不知道。要是这老头在,说不定又得叽哩哇啦的辩上一番,什么药理相冲啦,劲力过大了的,阻着拦着不让我给你用药!他的行诊太过保守了,不过……我还挺想这老爷子的……”蔺晨也不管梅长苏听不听,只是在耳边啰嗦个不停。
“蔺晨,你的病怎么样了?”梅长苏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早没事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又没被捏碎过,筋骨强壮,睡一觉就歇过来了。哎,你怎么又把眼睛睁开了?闭上!”
蔺晨将梅长苏的长发拨到左肩,将一方长巾在水中浸透搭在他骨瘦嶙峋的背部,幽幽的叹了口气:“又瘦了这许多,晚上着人炖只鸡给你补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鸡汤归你肉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