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没。昨晚有女孩儿遇上变态了。”刚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个话题。
捂着脸想看会儿书都不成,王卓他们那帮人嘴巴实在太碎。昨天深夜发生的事,才刚上早自习就已经传得风风雨雨。说白了跟圆船儿、掌驴北之流一个德行。我就疑惑了,你也是听人说起,怎么再对别人说起时,就一副亲历的模样。而且情节如此曲折,故事这般动人,分明是拿摄像机拍过才有的底气。
这件事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班主任特地在自习时间抽出十分钟跟我们开了简短的班会。大意是说校外租房很不安全,能搬回来就在学校住,特别是女同学。
在许多事情上,女孩儿总是很吃亏,这是个有些无可奈何的问题。最终,自习也挪作了他用。男同学集中到操场训话,从思政讲到法律,再讲到不知所云。女孩儿去了综合楼,据说是开展安全教育之类的活动。
异性之间的话题总是吸引人的,吃完早饭后有女孩儿询问我们开的是什么会,以王卓为首的男同学则对讲座感兴趣。死水总是容易泛起涟漪,不论是怎样的话题,只要能够调剂生活的单调也就足够了。
我很关心故事里的那个女同学,可惜除了香艳而下作的描述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与我昨晚的梦太相似,我希望那只是一个巧合。
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巧合,所有不可捉摸或者违背常理的事情,背后都有其必然。相信巧合,只不过是考虑得还不够周全。
原来暗地里有那么多人关注我,老师训话时不动声色的冷眼,同学笑脸后深藏的阴翳,当被保卫科带走时我还一脸茫然。
说不清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道不明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甚至连昨晚去哪儿了都给不了准话,我的犯罪事实似乎已经可以被确定。
我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甚至开始逐渐怀疑做了坏事的人就是自己。内心有愧疚,本就抬不起头来,是不是真做错事又有什么分别?
只希望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女同学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老师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让我认错呢?
报警立案对学校名声不利,故而所有人都在想着私下处理。检讨悔过,再好好跟人家认个错,这处置当然谈不上重。但对于这个无法确定是否犯下得错误,我心里总还存着侥幸。终于在他们和我都已经失掉耐性的时候,我扯过了惊梦这块挡箭牌。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昨晚我跟惊梦在一起,就是转去重点班的惊梦。”我实在没法子了,昨晚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故事也就结束了。其余的跟我无关,我也不想再去关注。
在请家长和做出处分之前,惊梦的证词会很有分量。但对于重点班的优秀学生,影响其正常学习计划是不可饶恕的。于是,我在办公室遭受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白眼。
见到惊梦,我比所有人都想。不是想着如何洗脱嫌疑,而是想得到一个明确答复,我有罪,或者我无辜。
我想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不是我干的,想知道那个不能称之为梦的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惊梦居然不见了。上课的时候人还在,放学就跑没影了,似乎是有家长来学校探望。
他有个什么家长,这厮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恶狠狠地念叨。
都到了饭点儿,自然没人陪我干耗着。反正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先回班上,好好反省,教务处会再找你谈话。从值班老师语气和眼神,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坨屎。
也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也许我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也许我刚一转身就有人窃窃私语,我不知道该怎样辩白,也许那些就是事实。
“虫哥,你真牛。我算是服了你了,除了你还真没人有那个胆子。你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儿到底有多漂亮。”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脸上的笑容,更不知道该怎样容忍他那奇怪的语气。王卓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或许他没有恶意,但我实在掏不出一丁点好脸色。
这一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已经快要发疯!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这一天,稍不注意就晃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去沙洲。惊梦指望不上,可东流和笑丘还在。即使连东流也不管我的破事,笑丘也绝对不会撒手。
而就在江堤上,我遇上了笑丘。应该说是他等到了我,因为是他先发现我,也是他先跟我打招呼。
笑丘说:“这件事,如果不找我们帮忙,你能处理好吗?”
我哀伤地摇头说:“不能。”
笑丘长叹说:“人总是要成长的,以前你处理不了事情,还可以说是少不更事。可经历了这么多,你不能事事都依靠我们。红尘之外的事情,你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可以代劳。可这俗世中的琐碎,你总得经历。修行修行,什么都不干可不行。举步维艰是环境问题,可只要能行寸步,就得走下去……”
我虚心听着,不时点头答应。
“连被人误解都解释不清楚,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也许是我这副模样触怒了笑丘,他停止说教,对我说了这么一句重话。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罪。”我解释说。也只有对笑丘,我才能说些不能轻易对旁人说的话。
“怎么说?”笑丘仍然显得很急躁。我知道,他这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劣根性谈不上,实在是各有各的难处。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跟笑丘详细地描述了昨晚的梦。虽然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仍是勉强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描述得不够动听,情节也没有多少吸引人的地方。可这一切都是我所亲历。
“所以你怀疑这一切本就是你做的?”笑丘眉峰紧锁。
我点头。
“走,去找惊梦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