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带什么？就这方便面？”我问华仔。
“就只是方便面，你以为是什么？”
我看他的兜鼓囊囊的，明显是装了不少东西。可他既然不打算露出来，我又何必去问呢？“还没有上课，别跑了。知道你跑得快！”
他点头跟我一起走，可是见沿途都是飞奔的同学，便不淡定了。“你空着手没问题，一看就是上厕所的。我可是拿着零食，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老师可以体谅上厕所迟到，但绝不会容忍买零食迟到。我先跑回教室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跑，还一边回头，也不怕撞到别人。在教学楼奔跑向来是被禁止的，影响不好没个学生样子。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依我的性子，不说学生样还好，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对着干。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不安全。
曾经有个小姑娘被一壮汉直接撞下了楼梯，虽不知后事如何，但肯定不会很愉快。
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一般而言不会耽误太多事，但不得不说，厕所和超市离教学楼都太远。
踱着步子，慢慢走进教室，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华仔嘴角的食物残渣还没有擦干净，颇有点偷米老鼠的样子。给人带东西得有跑腿的好处，按照惯例应该是吃的东西见者有份。
我不太喜欢吃零食，也不喜欢吃别人的零食，更不喜欢在教室里吃零食。
可是现在，我坚守的一切都已经崩塌。饿或者说是馋，让我快要疯狂。我开始怀疑白师姐的丹药效用，怎么感觉是健胃消食用的？
华仔不必躲着我，毕竟只是一口零食。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做得没错，至少可以避免两个人都尴尬。他没钱请我吃东西，可他又确实在吃东西，任谁见着都会胡思乱想。
上课铃姗姗来迟，食物的香味“经久不衰”，甚至有点“历久弥新”的意思。老师微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在密闭的场所，即使是相对密闭，食物的气味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煎熬，比如地铁，比如教室。
得益于劫数，我不仅没有感到难受，反而有些沉醉了。任你什么气味，只要是食物，我都会产生欲望。甚至我怀疑自己对已经变质的食物也会产生欲望。我有些为自己担忧了，对食物的欲望已经无法克制，我已经快要发疯！必须得去请教各位师兄师姐，这已经非常严重。
后面两节课，我精神恍惚，一直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不管是什么，都能联想到食物上去，甚至连自己的手都想咬两口。好不容易苦熬到放学，我已经濒临崩溃了。
丧尸，吸血鬼，僵尸？脑子里满是这样的字眼，深恐自己会变成一个怪物。
“华仔，你别跑！”我叫住了华仔，吃饭的点儿他一向很积极。要是我没有及时喊住，肯定一眨眼就没影了。
“急着吃饭，晚了没菜。”华仔说。但他的确已经停下了脚步，慢慢翻着屉斗，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老杜，一起啊。”华仔顺口叫住了别人。
这个老杜当然不是我，而是向我借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一大帮人全跟我一个姓，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我也不会把钱借给他。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有借无还，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儿一块钱我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
不多时，教室便空了。我们三个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似乎都有点僵住了，真让人难受。
“这会儿吃饭人好多，咱们等会儿再去吧？”华仔说。
老杜答：“好，食堂挤死人了，人少再去还能多打点菜。”
去晚了不是没菜了么？食堂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俩都坐了过来，我已经饿得两眼发花了，早上吃的东西全不顶事。好吧，也许不是饿的，反正我就想吃东西。
华仔继续拐着弯儿地说：“二楼太坑了，要是有时间去三楼吃小炒，或者去校门口。”
老杜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啊，贵是贵了点，一人点一个，一荤两素一起吃，其实也差不多。可就是没钱啊，我现在一天到晚吃馒头，一块钱三个得吃三顿。”
“不是吧，刚月初就没钱了，你钱哪儿去了？”华仔关切地问。
“屋里穷，一个月两百多。每月学校还要收乱七八糟的杂费，印张小页子发张讲义还收钱，你说坑不坑？要是这还算了，班上有同学玩老虎机的，还有买彩票的，稍不注意钱就光了……”
华仔惊讶了。“你的钱玩老虎机了！买彩票了！”
老杜连连摆手：“我又没钱，怎么玩得起来。他们钱都花了，又不敢跟别人说，所以我们几个宿舍一人出一点，给凑起来了。要让家长知道，连学费都输了，那还不打断腿……”
这故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如果华仔不是我的老同学，我肯定以为这俩人在唱双簧。
买彩票的事我是清楚的，别说同学了，连老师都在买。整天想着赚上一百万然后啥事都不干了，其实现在啊，一百万说少也不少，可是要说多嘛，即使能在一线城市买套房那肯定还不咋地。
至于老虎机，我只能算略有耳闻。本地称呼是“马机”，玩这个算不算赌博也确实不好说，无非是人民币和游戏币来回倒腾，随别人扯皮去。听说高年级有同学把学费都输光了，甚至还借了游戏厅的钱，后来被人打，再后来报了警，总之事情特别麻烦。上个月啥怪事都有，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关心的是我的钱怎么办。
他们一来二去来回拉锯，我的耐性都给锯没了。华仔也是在校住宿的，我怀疑很多事他都知道。
“本来一个班上的，慢慢还没问题。可是这个月我也不好过啊，已经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总不能让我饿肚子吧？”
老杜面有难色。“我也没有，他们也是慢慢还的，今天一块明天五毛的，我又不好逼太紧……”
“那你现在有多少钱？给我吃顿饭行吧？”
老杜：“就一块五，刚好够一碗泡面。围墙那边的窗口卖的，不知道什么牌子，味道还不错。”
“行了，你回头有钱再给我吧。我先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