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现在就过去?”我试探着问道。
“不了,你自己先过去。我好像也听见有人在弹奏音乐,得去旁边找找。”陈师兄说话间,额头已经见汗了。
不待我细问,他已经快步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张望,似乎担心被人看见。看他的路线,分明是往回走去酒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他这样奇怪?
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这些人果然不能太指望。早点去把菜点了吧,不然又横生枝节,那我今天干脆就别回学校了。
打定主意就要左拐。但甫一迈步,耳畔又传来了仙乐声,似乎还夹杂着陈师兄的声音。是了,我为什么要做乖孩子?左拐右拐又有多大差别?如果有贼人,向左向右都难逃一死;如果没有危险,我停步不前,心中总会留下芥蒂。一步路的事,看看又何妨。
于是,右拐。与左边的喧闹不同,右边非常安静,安静得不像是闹市。人来人往,可没有人大声说话,更别提起争执了。与左侧一对比,简直是两个世界。那些划拳的,撒酒疯的,吹牛皮的,简直是沸反盈天。
找不到音乐的来源,也找不到师兄怪异举止的原因。我又朝里边儿走了几步。街道两旁有不少店铺营业,顾客也不少,可大声说话的却没有一个。
这素质真没的说,倘若终风能再多几个这样的人,何愁不能早日脱贫。日头一天短似一天,现在居然就已经黄昏了。我很小心地继续朝里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这罕有的安静。
街灯亮了,道路两旁的店铺也都亮了。在夜色的遮掩下,理发店里玫瑰色的灯光幽幽地透了出来,朦胧中有许多衣着暴露的女子,可惜看得不真切。
我不敢再东张西望了,低下头转身就往回走。
“小帅哥,要不要住宿,按摩?”一个女孩儿挡在我面前。
我自觉面目丑陋,更兼一身肥肉,与帅哥两字无缘。奈何女孩儿口味独特,慧眼识英。这个女孩儿年纪绝对不会比我大太多,按道理应该在读高中或者大学。莫非是勤工俭学?不过她的眼力还差了些,没看出来我只是个穷学生。
不得不说一身肥肉还是有些作用。“不用了,我就住在终风酒店,刚才是闲着无聊,随便走走。”
“也可以跟您去‘终风’的,反正就几步路。”女孩儿妩媚地笑着,不经意间吊带衫露出了一些东西。
“跟朋友一起,不方便。”难道她听不出我的声音不像成年人?往旁边一闪,我快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卖宵夜的夜市,我都没敢抬头。
还好没有多少车辆,要不然撞死了也是活该。我怎么闲着没事非得过去看看?人类的劣根性啊,我真为自己感到耻辱。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找不到空位置了。明明刚才还有很多空位,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还好夜市一条街很长,街口满座,往里走走还能找到空位置,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酒肯定不能少,先扛两箱过来放着。菜的话,肉串什么的做起来也方便,先不着急。只是烤茄子、鱼之类的得费点功夫,我点了一个大份的烤鱼,然后零散的东西信手抓了几串。
反正又不是为了饱肚子,尝尝味道罢了。虽然味道离“终风”大厨的手艺还差得远,虽然街边小吃也算不得卫生,但有时候,非得在这样的店里才能吃出感觉。
这个小桌子肯定不够用,但是人还没到老板坚决不同意现在给我们拼桌。百无聊赖的我就只好看着这众生相发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油光满面,嗓门洪亮。在街这头放纵,在街那头苟且——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
笑骂声,风扇送走油烟的声音,以及那醉后的呕吐声,一切都让我无所适从,准确地说是让我感到孤独。倘若身旁有二三好友,我也不会显得如此尴尬。在这种地方,还一个人,通常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其次会让人觉得可怜。
当然,还有音乐声夹其间。是摇滚么?还是一群追梦的少年?
我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因而除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外,并没有听出太多东西。夜市里的乐队,不管有没有人欣赏,我都尊重他们的梦想。
三个少年,怀里抱着的应该是吉他。歌声混在喧闹声中,让我感到孤独。
当然,还有比少年的表演更孤独的东西,那也是我一直在找寻的东西。街旁蹲坐着一个老爷爷,衣衫褴褛,虽然身上看着并不脏,但是衣物确实太破旧了。脚下的鞋子也是如此,也许是缝补过无数遍,这双老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让我找寻许久的音乐出自老人之手。他手里有一个奇怪的乐器,像二胡却没有琴弓。离得较远,我看不清他演奏的手法,也听不大清弹奏的声音,只觉得有些豪放,又有些哀伤。
这太奇怪了,周围如此嘈杂,我是如何听见的?还没有到这条街上来,相隔那么遥远,我又是如何听见的?莫非这位老人也是个高人?
这张桌子仍然只有我一人。我想起了陈师兄的话,心里有些担忧起来。假如请客却不见客人来,我该如何收场呢?
老人旁边还有个小姑娘,年纪应该要比我小些。看不清模样,但青丝很是动人,只是衣服也很破旧。人靠衣服马靠鞍,一件不好的衣服会把人的光彩遮掩住。我居然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人,我有些惭愧,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只是人之常情。
我该忏悔的是另一个方面——看到一个女孩儿我就想看清容貌,这简直是一种病!
老人的弹奏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我感觉他演奏的每一声都能与我的心弦发生共鸣。
回忆,忏悔,想象,湮灭……
这声音就如同仙乐,就如同魔咒,全身心都沉浸其中了,我完全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