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两重人影重叠,待哭泣之声渐渐弱下,浑重之声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姐姐失望的,至于慕儿,不过是一时糊涂。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容我再仔细想想攻城之策,眼下可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需要速战速决!”
待小云儿走出营帐,周磊等着人影一壶一壶地喝着酒,随着壶“哐当”一声倒地,人影亦趴了下去。她蹑手蹑脚地走入,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眼泪猛地打湿眼眶,她压了压情绪,用力点了一下李言的昏睡穴以防万一。
然后,迅速展开桌上的地图大致翻阅一番,提起桌上的笔刷刷几下写下寥寥数语便起身出了营帐。
正当她思虑着如何将刚写好的信传递给小云儿,一直跟在李言身边服侍的小厮撞见了她,惊呼起来。
周磊二话不说将他打昏了过去,这样一来,巡逻的人举着火把赶了过来,她立即双手托信跪地,将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
周磊压低嗓音,恭敬回复:“回禀大人,小的奉将军之名需将此信转交云郡主,怎奈撞见有人疼痛难耐,竟跪倒在地,不知是何情况……正犹豫是先送信还是先找大夫……”
“你!带他去看大夫,信给我便可!”
“是!大人,将军方才还交待此信关系蒲州战事,务必只能给郡主一人,切不可落入旁人眼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营地中央开始热闹起来。
“侯爷呢?”
“何事将我等召唤至此?”
……
小云儿站在高台上,将木锏用力往地上一插,高声道:“诸位将军!侯爷有令!即刻准备攻城!”
“放屁!”为首的孙将军头一个站了出来,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双手叉腰道,“功什么城?真要攻城让李言亲自出来说!这誉阳楼难道是纸糊的不成?!”
人群里听见孙老将军站出来反对,立马有了附和之声:“对!誉阳楼本属要塞,历来易守难攻,凭我等几千人马即便攻下誉阳楼,那赵子樱几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侯爷怎么可能不与我等商议便下攻城的命令!”
……
小云儿双手紧紧握拳,若是压不了阵,可真就危险了。她双目一瞪,继续道:“怎么?诸位难不成还有更好的主意?如今已然在誉阳楼下,再拖下去赵子樱的人便会发现咱们,到时候几万人马来突袭,你们认为能活着去蒲州城么?!”
“哼!当初若是听从老夫的提议,何止于……”
“孙老将军!侯爷已经下了军令!”
孙将军仰头长笑,一手叉腰,一手拔出兵器,怒气一指:“嗬!你一小小女子仗着被当今皇上废了的侯爷,在此放肆!嗬!咱们这些人还敬他一声侯爷,不过是念及过往的情面,你们郑王府算个什么?要不是李家人你以为你能活着站在这儿放肆么!”
小云儿被他一吼脸色煞白,手心早已冰凉,毕竟她这个郑王府的二小姐从未随过军,平日里不过是仗着李家两位公子的名号耍个小聪明罢了,何时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心想起方才李言说的那些话更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是因为你爹爹撑在那,若是这次搞砸了呢?你看,连齐王府的人都开始人心涣散”——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回想,她暗暗握紧拳头,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大声道:“侯爷有令!现需所有人突袭攻城,若有胆怯者、有后顾之忧者可留守此处接应!”
话音刚落,以孙老将军为首的一派早早站立在一侧,他是齐王府的老将军,追随李府出生入死几十年,什么大阵仗没见识过。他麾下的将士早就疲于奔命,不得歇息。若是搁在从前,他自然是得全心全意卖命的,可现如今不说齐王府已经没落,眼下带兵的“侯爷”早已被皇上除名,身份地位远不及二公子。更何况,攻城这般大事居然让郑王府的二小姐出面指挥,实在有损他的颜面!其余将领见状纷纷嚷嚷着要见侯爷!一时间又乱做一团。
“来人!搬酒来!”小云儿眉头一蹙,端起一碗酒举过头顶。
立身在她一旁的守卫倒好酒递给以孙老将军为首的十来人,孙将军见状和身后的十来手下面面相觑。
小云儿继续道:“将军劳苦功高!有您镇守此处,将士们必定无后顾之忧!小女子带侯爷先干为敬!”
孙将军见她如此,先是犹疑后暗以为功成身退,闷声饮下碗内好酒,身后十几位得力干将亦仰面饮下。小云儿见众人饮下碗内掺入迷药的酒,心中一定,“啪”地一声酒碗摔碎在地,身旁护卫不约而同地拔剑将饮酒之人一一刺杀,孙将军虽一身武艺亦无法施展,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之时,郑云儿举起李言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宝剑道:“众将听令!孙将军临攻城之际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不得不以军法处置!不知还有哪位将军想要留守营地?!”
众人听言,不知如何应答,孙将军在齐王府算得上劳苦功高之人,如今却因是否攻城一事被郑王府的二小姐所杀,实在是令人哗然!此时,刚过清明时节,雨朦朦胧胧掺合着一片血腥,将本是黯然的辰光增添了些许凄凉,雨竟也渐渐大了起来。
守护在小云儿身边的护卫拔剑向天,高声喊道:“誓死攻城!誓死攻城!誓死攻城!”
见众人依旧面有难色,郑云儿心中开始慌了起来,这入夜的雨甚是寒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做了一件极其愚蠢之事,她怎么如此愚蠢,将姐夫部下的得力重将给杀了呢?信!对了!那封信真是姐夫所写么?这么重要的安排方才在营帐中便可细细交待,何须多此一举!现下,人已死,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