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停在帐外犹豫了许久，这才轻轻掀开门帘，帐内弥漫着一股子药膏味，多么熟悉的味道。曾经他们一起厮杀战场，受了伤，他们总是相互涂抹药膏。
“你来了。”李言虽然闭目躺在床上，还是感应到有人进来了。
“大哥找我？”他放下刚才拿在手里的药膏问。
“跑哪去了？”
“煎药。”
“煎好了？”
“翻了，被小云儿打翻了。”
“这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你和郡主同时失踪，怎么这么巧，单单找到了你，怎么这么巧明日就启程……”
“李慕！”李言猛地坐起来，打断了他的似言非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好弟弟不闻不问，劈头盖脸便来责怪他没有照顾好郡主。
“李慕，嗬！李慕，是啊！我就是李慕。”
“二弟。”他自知刚才急了，好容易拉近的距离被那一声李慕立即隔离地更远，闷咳一声低声无力地继续道：“咱们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么？我也算是死里逃生，你就……”
李慕紧握着拳头，语气倒是软了下来，他不明白，太不明白了：“大哥，是你变了。若她对齐王府来说真的是和危险，大可一起商量着走更好的法子，没必要如此待她。她做错了什么？需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去？”
“因为她真的是嗜月族的后人。”
“就因为她不能选择的这个出生，就必须得死么？她可害过什么人？可伤过什么人？别忘了，当初咱们俩连同小云儿的命可是她救的！”
“当初是当初，当初咱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今你看看！秦太子登基你敢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蒲州大战你保证她从不知情？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我不需要了解你所谓的那些背后的阴谋！我只需要知道她从未害过人！”
“就算她以前没有，那么以后呢？你能保证么？”
“当然能保证！一个人的秉性是不可能改变的，她从来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嗬！你敢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担保！”
李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二弟，性命担保，他居然说性命担保。他凭什么那么信任那个女人？他们到底有过什么？深深地醋意冲上头顶，一拳冲上去，他疯了需要打醒他，李言质问着：“李慕，你疯了！是的，你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什么？她是什么人？在你生命里出现了多久，你敢拿性命去担保她？！恩？你把齐王府置于何地？你把你大哥我置于何处？！”
“是！我疯了，我是疯了，难道你没疯么？为了杀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杀一个女人这么容易简单的事，需要花这么大的心思和力气么？值得么？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对齐王府又有什么好处？你可别告诉我为了什么天下太平！难不成在她出现之前，这天下是一直太平着的？”
李言沉默不语，他并没想杀她，并没有。只是，有了这样的一个契机，为什么不呢？他爱她这是事实，将她一人留在那里却是最好的选择，可他的心是痛的，从未如此痛过。
“是！我疯了，我是疯了。当初会心慈手软，留下你去救她。”他竟流下眼泪来，违心地说：“她，她已经死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在他的心里已经死了。
“死了？那大哥你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不管你信不信，郡主的死讯早已经传入宫中了，明日必须启程，否则你我必定会被召回宫。”
“大哥，难道是想急着去蒲州奔丧么？”
“二弟！”
“大哥尽管做你打算做的事，我会留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慕！”
“大哥不必紧张，峡谷下方那么深没几个人能活着。我也不傻，只找一日，找不着便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我亦不会强求。护送郡主本就是你的职责，如此，也是给皇上一个交待。”
两人背对着背各怀心事，门外小云儿的声音响起来：“药好了！药好了！李慕！李慕！”
还未等他去掀帘子，那个姑娘已经用背部将门帘顶开一条缝进来了，边跳脚边说道：“好烫！好烫！快帮忙呀！”
李慕闷声接过药碗随即搁在桌子上，小云儿看看他俩的表情，便知道刚才俩人谈得并不愉快，气氛不对。
“姐夫，你好些了？怎么坐着？快躺下来，大夫刚才都说了你需要好好躺着静养。”
说着便扶他躺下，利索地端起药碗，慢慢地吹着。
“唉……还好姐姐有先见之明，让我好生跟着，要不然你这个样子也没个人照顾，不知道姐姐该多伤心难过呢。”
“嗬！小云儿你还真是长大了，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姐夫！”她听了一急，药碗往桌上一搁，跺着脚，脸都羞红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她心属李慕，可这话从李言嘴里说出来她还是害羞的，这话分明就是在点醒李慕那个大木头！
见李慕不搭话，娇嗔地责怪道：“你病糊涂了！胡说什么呢？姐姐不在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
“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云儿还有害羞的时候？这么害羞看来只能留在齐王府了。”
她撅着嘴，眼珠子直打转，低声回道：“你……你胡说什么呀……谁……谁要留你们齐王府……再说了，你……你做的了主么？”
“大哥这是打算纳妾么？那么恭喜了！明日还要寻人，我先回去歇息了。”
“李慕！你混蛋！”小云儿气得够呛，边骂边拿起桌上的勺子砸了过去，可李慕偏偏像是并无感觉似的自顾走了。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小云儿心里一阵寒凉，委屈地闷声哭了起来，只觉得心口疼得要裂开一般。即使李慕大婚她都没有如此难过，孙茵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济她也可以委屈一下，做李慕的小妾也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