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这一声大喊如奇峰突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卓天也听见了,心中一愣,明明是陶家商船,怎么会是楚军?
但矮胖商人反应比他更快,藏在袖中的一把匕首闪电般刺出,卓天看见了刺来的匕首,想躲闪已来不及,雪亮的匕首‘噗’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卓天惨叫一声,倒地而死,而他的惨叫声也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数十名乔装成商队护卫的楚军士兵从船舱里冲出,矮胖商人大吼一声,踏着卓天的尸体,挥刀顺着甬道向城头冲去。
这时城头上的士兵也反应过来,当当地敲响了警钟,满城惊响。
两里外的漕河口,百余艘商船也清晰地听见了城头传来的警钟声,陶盛脸色大变,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难道今日不是卓天当值么?只是此时追究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陶盛恨得心如滴血,但再恨也没有用了,他狠狠一跺脚,大声喝令道:“所有船只杀上去,务必抢夺水门。”
此次本来便是计划诈开水门,故而陶盛根本就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也无法携带。而今发生剧变,只能够拼死抢夺了。
但见一百二十余艘伪装成商船的战船一起杀出,他们撕去了伪装,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在陶盛还未率军赶过来之前,水城门处的争夺已呈白热化,当值守将已死,但还有副将指挥着百余名水门守军与矮胖商人所率的楚军激战。
由于第二道铁栅门没有打开,双方的争夺便集中上城通道之上。
水城们狭窄的通道内挤满了数十名楚军士兵,通道只有一人宽,二十余步长,所幸的是,并非直接通向城头,而有一个转折弯,正是这个转折弯成为了楚军士兵的噩梦。
窄道内死尸堆积,惨叫声此起彼伏,为首的矮胖商人也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中了三箭。
短短的二十几步甬道,几乎成了死亡通道,数十名守军手执弓箭守住通道口,不断向里面放箭,同时也不断有箭矢从里面射出。
另外七八人手执长矛,守在出口,一旦有手执盾牌的敌军露面,他们便毫不犹豫从四面戮杀。
洞口,一名士兵躲闪不及,被一支冷箭射中脸庞,血光四溅,他惨叫一声,仰面摔倒。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楚军士兵从洞口一跃跳出,他手执盾牌和大刀,用盾牌挡住了从两边刺来的长矛,大刀劈砍而过,一名守军士兵被斩断头颅,尸体栽倒。
此人勇猛异常,左劈右砍,又一连杀死三名守军士兵,在他的掩护下,甬道内的楚军士兵开始过向外奔涌,又冲出两人。
形势万分危急,方才前来阻止打开第二道铁栅门的男子见状大喊一声,从旁边士兵手中抓过一杆长枪,挥枪扑上,一连两枪,将两名冲出的楚军士兵挑翻。
那名身材魁梧的楚军士兵大怒,挥刀向那人劈去,那人的长枪同时刺出,就在长刀离他的头顶还有一尺时,他的长枪已刺穿了楚军士兵的咽喉。
大刀当啷落地,那人双臂较力,长枪一摆,将尸体挑入甬道,正好砸翻了两名即将奔出的楚军士兵。
形势骤转,惊魂稍定的守军士兵一拥而上,用弓弩和长矛一连杀死了七八名楚军士兵,迫使楚军又退回甬道的另一面。
“陶二公子!”
几名士兵奔来,他们挑着十几筐干草和树枝,被称之为陶二公子的男子当即命道:“把它们点燃倒进甬道。”
片刻,干草和树枝被点燃,士兵们将它们推进了通道,通道内顿时浓烟滚滚,刺鼻的烟雾弥漫,楚军士兵被呛得无法忍受,纷纷从甬道内奔逃而走。
“张伯长,你负责守住甬道口,就用烟熏火燎,或者用巨石直接堵死甬道,我下城去看看!”
陶二公子对一名军官说着,便转身向城下飞奔而去。
瓮城内的水门处也同样发生着激战,陶盛已经率军袭来,正指挥着士兵不断冲击水门。
但见水道内一艘大船堵死了城门洞,大船两边同样死尸漂浮,数十名水性极好的楚军士兵用盾牌顶住铁栅栏,形成了一道盾牌墙,令铁栅栏后的守军弓弩手失去作用。
而水中不断传来一声声闷响,正是有士兵在水中用巨斧砍砸铁栅栏。
“陶二公子公子,形势有些不利。”铁栅栏后的守军士兵忧心忡忡道,“好像已经砍断了一根铁条,这样下去,最多一刻钟,三根铁条砍断,他们就能钻过来,我们用箭射进水中也没有用。”
陶二公子沉声道:“找几个水水性好的弟兄潜下去,用长矛刺杀砍砸之人。”
这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守军士兵,他立刻安排三名水性好的士兵手执长矛潜入河底,去刺杀砍砸铁栅栏的楚军。
接着陶二公子又大声对士兵们喊道:“用火箭射船!”
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几十支火箭从盾牌墙上方射入城洞。
很快,大船被点燃了,火势迅速蔓延,城门洞内浓烟滚滚,火光熊熊,船上士兵无处可逃,纷纷跳水逃命,甚至连水面上也是一片火光,哭喊声响成一片。
这时,有数百名守军赶来,他们奔上城头,一起向城下放箭,在密集的火矢和箭雨之下,又有几艘船被点燃。
城东最高处的烽燧也点燃了,夜晚,三柱火光熊熊燃烧,提醒着全程有敌来袭。
面对源源不断前来的支援的守军,楚军的进攻节奏彻底被打乱了。徐陶盛见偷袭无望,不由长叹一声,不得不下令向后撤退,随着楚军的撤退,被他们骗开的第一道铁栅门也轰然落下。
玉带城军政统一,城守和绥边将军都是同一人,名叫周晔,是玉带城第一大家族周家的子弟。
在楚军退去之时,周晔也亲自感到了城头之上,此时他脸色阴晴不定,怔怔地望着远处逐渐隐入黑暗中的楚军船队,他知道楚军既然打算攻打玉带城,那就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后撤。
这时,刚刚指挥守军击退楚军的陶二公子走到周晔身边,沉声道:“大人,楚军今晚只是偷袭,既然偷袭无望,他们定然会重新部署,很有可能会在凌晨时发动第二次攻击。”
周晔扭头看向陶二公子,皱眉道:“你怎么如此笃定?”
陶二公子微微一笑,道:“大人,您忘了我也是陶家之人。”
周晔眉头微挑,道:“不错!只是恕本官直言,陶二公子既然是陶家之人,为何……”
不待他说完,陶二公子便接口道:“为何会向大人通风报信是么?”
周晔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
“若是我说是因为我精忠报国,不愿作那卖国贼,恐怕大人也不易相信!我便实话实说吧,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人应当也知道,于陶家之中,名义上主事人是我爹,但真正的话事人却一直是我大哥陶盛,而我呢?呵,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所以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成为陶家的继承人罢了!”
“哦?陶二公子,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在你向本官汇报之中所言除了你大哥陶盛以外,乃至你整个陶家其实都是楚国安插于我大韩的探子吧?”
“不错!只是那又如何?我所想要的只是陶家的基业,至于其他,那就是大人的事情了。”陶二公子脸上一抹狠色一闪而逝。
闻言,周晔不由心底微寒,暗想,此人当真是六亲不认啊!恐怕也难以为我所用,或许……
便在此时,陆路城门那边忽然铜声大作!
周晔心头猛地一跳,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八个字从脑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