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什么东西都是磨磨蹭蹭地运转着,似乎比往日慢了许多。湫一直不间断地抄写生死簿,他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椿到人间去时那漫长的等待时光。
时间仿佛是无尽的,能做到的只有等待。
椿已经长大了许多,她常常在如升楼里游来游去,或是静静地待在湫的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行云如流水的楷书从湫手握着的毛笔上滑落纸张。抄写累了,他就带着椿坐在如升楼前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云海的漂浮。
但是到最后,没有什么可以抄写的了,湫把现如今所有的人以及亡故日期都抄写完毕,所幸,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凤发觉湫只是在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一睁眼就是月十五的晚上。
他坐在台阶上,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子夜,从子夜到微露天穹鱼肚白的时刻。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到月十五了,只要再熬过这个漫漫白昼就好。要像凤阿姨说的那样,要沉下心等待,不然越焦躁越出错。
太阳的底部终于触碰到西边天穷与云海的交界处,凤从如升楼的门里走了出来,湫搀扶着她走下台阶,她说:“孩子,就差这几个小时了,所以,心态要稳住,不能慌乱,我明天早上就回来。”
两个人一直望着三手摇船的身影渐渐清晰,凤提着灯笼,上船去了。
湫转身回到如升楼里,静静地等待着子时的到来,他从如升楼里找到一杯酒盏,椿早已在鱼缸中睡熟,看不见子时所发生的一切,湫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点,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椿恢复之后和他会有怎样的对话,时间终于匆匆流过,子时,他用嘴把手指咬破,一滴鲜红的血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滴答”,血滴落到了酒盏里,幸好声音不大,不足以吵醒椿。
烛光摇曳,酒盏里不断有新的血滴加入,有时伤口会结痂,湫就再次把伤口处结的痂弄烂,从指尖传来的是微微的刺痛,不过,比一百年前分离时的心痛要轻得多。
终于,酒盏被湫鲜红色的血滴满,此刻,已是卯时,湫嘬了嘬手指,嘴里立即泛着金属味,是血的味道,他不想让椿和凤看到他手上的伤口,因为刚才不断地把手指弄伤,伤口显得比刚开始要大。
湫把酒盏小心翼翼地拿起,再把酒盏中所盛的血缓缓倒入鱼缸中,静静地等待着那漫长的半个时辰,湫本以为血会在鱼缸中扩散开来,但是————
血就像结块一样包裹住了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半小时之后鱼缸里立即发出刺眼的光,鱼缸里的水裹挟着椿浮到空中,缓缓降落到地面上,水开始流动,并渐渐地塑形成一个女孩的模样,湫连滚带爬地跑到凤的房间里,拿出凤做给椿的衣服,放到已经快要恢复的椿身旁,立马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湫在心里默念着。
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过去之后,女孩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
“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