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之所以绑架冉旭,不过是想借助明琅要挟展麟,一旦明琅有个好歹,别说上边交代的任务再难完成,只怕展麟立刻就要取他几人性命。眼见明琅这一插的确是用足力气,惊乱之下出自本能地立刻撇下冉旭,向着明琅急冲过来,想要抢先夺下明琅手中匕首。
他一路跟展麟交手多次,每次都见展麟竭尽全力维护明琅,更加上明琅纤弱娇嫩,他完全料不到明琅也是自幼练武。眼瞅着到了明琅身前,他一手扯住明琅手臂不让他续往里刺,另一手便要从明琅手里夺下匕首。
殊不知明琅武功虽然远逊于他,但蓄势待发,一见他抢到身前,立刻翻转手腕回过匕首。青衣人满拟一把抓住刀柄,却不料手指一凉,他却抓在了刀锋之上。
那匕首何等锋利,便是轻轻一划,他几根手指也难保全,更何况他全力一握,顿时五根手指齐齐落地,五个指根血流如注。
青衣人痛喝一声,丢了明琅手臂,一掌拍向明琅胸脯。但就在此同一时间,展麟疾纵过来,伸臂搂住了明琅纤腰急往后退。同时挥掌拍出,跟青衣人对拍一掌。青衣人哪里经受得住,顿时“嗵嗵嗵嗵”连连后退,手上淋淋鲜血,沿着他后退之势洒了一地。
那边侍刀侍枪同声呼喝,又跟另外三个急冲上来的蒙面人斗在一起。展麟一掌震退青衣人,搂着明琅复往前冲,转眼间到了捆绑冉旭的那株柳树跟前,这才丢手将明琅放开。
明琅顾不得去管青衣人等,立刻用匕首削断捆绑着冉旭的绳索。那三个蒙面人乃是东厂在各省各县发展的地方势力,平时潜伏各地打探消息,一旦有东厂人出京办事,他们只负责从旁协助。因之阻挠展麟参加月华公主比武招亲的任务并非直接分派在他们头上,就算任务失败,也是青衣人遭受重罚,他们几个虽有责任,却罪不至死。这一路他们跟展麟多番交手,明知展麟武功卓绝,凭他们几个绝非敌手,一见青衣人遭受重创,再斗下去连他们几条小命也要丢在此地,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三个人顿时抛下侍刀侍枪,向着三方逃散而去。侍刀侍枪待要追击,却被展麟开口喝阻。
冉旭被捆缚许久,早就已经浑身麻软,绳索一松,他立刻软倒下来。明琅一把扶住,禁不住双目含泪,连连唤他:“师兄!师兄你怎样?”
冉旭抬起头来,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却苦于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两眼瞪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干吗要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他们要杀我,你就让他们杀好了,真要……你为了救我反而自己有个好歹,我还能活吗?”
这话明琅听着未觉怎样,展麟在一旁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又不能一把将明琅扯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只好眼光森冷,盯向青衣人。
“说!你为什么要沿路截杀于我?是否你东厂已经有了内定的驸马人选?”
青衣人一只手依旧鲜血直淌,只在这瞬时之间,他已经脸现苍白。明知今日就算展麟不杀他,回去东厂也是死路一条,不由得仰起脸来一声惨笑。
“展小侯爷,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东厂之人!东厂有没有内定人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拦不住你,回去东厂也难逃一死,所以……也罢,也罢!”
他两个“也罢”说完,脸上现出古怪笑意,身体却向着地上软倒下去。展麟明知他定是咬碎毒牙,自绝当场,竟没有丝毫想要救他的念头,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发青,这才回过脸来,看向冉旭跟明琅。
这一看更是心里大不乐意,因为冉旭一个大男人,竟将一条手臂搭在明琅纤弱单薄的肩膀之上,整个身体都靠着明琅才能勉强站立。他是认定明琅是个女孩儿的,也已经不知道在心里发了多少次誓愿,这辈子死缠烂打无论如何也要娶明琅为妻,哪里还能容忍其他男子这般靠近他的心上人?
可人家两个终究是师兄师妹,他总不能立刻将冉旭的手臂从明琅肩上扯下来,只能强作平静,命侍刀侍枪上前扶持冉旭,他自己伸出一手揽在明琅腰上,不动声色将明琅拉到了自己怀里。
若在平时,明琅必定立刻离他远点儿,但此时一颗心都在师兄身上,眼瞅着侍刀侍枪左右架着冉旭走在前边,明琅也眼含泪水紧随在后。展麟一只手始终揽在他的腰上,他也没有将其推离。
回到侯府,明琅立刻开了一个方子,展麟命侍刀亲自去药铺抓药,他自己跟明琅一起守在冉旭床前。
冉旭不过是被捆缚太久,浑身气血不畅,加上腹中饥饿,有些脱水,身上其实并未受伤。在回到侯府之后,展麟立刻命厨房熬了粥送上来,冉旭吃过粥,身上很快便有了力气,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师兄已经无碍,待会儿厨房煎了药送来,我来喂他吃药就行了。你几个姐姐妹妹都还等着你,你不去跟她们说说话,她们不说你不对,倒要嫌我们这两个客人太麻烦了。”明琅见展麟守在跟前不肯走,不得不开口赶他。
虽然此地并非内院卧房,而是外院书房,但展麟依旧不愿意留这“师妹”师兄的单独在房里。只是明琅并未承认女儿身份,当着冉旭,他也不能揭穿。而明琅所言并非无理,他已经冷落了姐姐妹妹快一整天,如今回来,总不能继续避不见面。只好不情不愿答应一声出来,命书童守在门口不准走远,这才往前厅来跟姐夫妹夫说话。
冉旭打量着周遭情形,但见家私华美,摆设精致。靠着左墙边一个木架之上,摆着大大小小十多件玉器古玩,每一件都玲珑精巧,价值不菲。冉旭不由得轻轻一叹:“难怪人人都向往侯门大户,看这屋里精致摆设,随便拿一件出去,都够穷家小户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明琅听他这话别有意味,一时无话可说。冉旭转眼看看他脸色,心里一直存着个疙瘩的,终于忍不住问将出来。
“这位小侯爷……他对你的神情跟从前大不相同,尤其他看着你的眼神……,是不是他已经发现……?”
只因书童就在门口候着,冉旭声音压得很低,而且连续两句话,他都没敢说得太完整。
明琅脸色漠然,静静良久,方缓缓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应:“他的确……有所察觉!”
“那就难怪了!”冉旭禁不住脸现苦笑,“你也……喜欢上他了是不是?他对你那般亲密,你都……不躲不闪!”
“我不躲不闪,不过是因为……我怕他定要跟我较起真来,却叫我如何应付?”
冉旭想想也对,不由得轻舒一口气。
“那你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他,就抛却掉从小的志向了吧?”
“就算我能够抛却从小的志向,可赵家满门血仇,又岂能抛在一边?所以……师兄你放心,我心中早有主意,之所以暂时不去理会他的心思,不过是想等师兄来了以后,再跟我一同设法,让他断掉念想。”
“你的意思是……?”冉旭惊诧一问,依旧未敢问全。
明琅缓缓点头,冉旭瞧着他冷漠神态,心中忽然感觉好痛。因为他明白,自己深爱着的这个人,只怕是当真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当晚展麟设下家宴,陪几个姐夫妹夫一同用饭。展麟只说好友受伤,难以开怀,跟几个姐夫妹夫略饮了几盅酒,便进内院去跟姐姐妹妹们说话。
镇南侯府就只展麟一个男孩儿,府里多的是空闲房屋,所以展麟的几个姐姐妹妹虽然都已出嫁,仍旧留有一个挺宽敞的院子供她们姊妹几个回来的时候居住。展麟跟姐夫妹夫虽不亲近,跟几个姐姐妹妹感情却十分融洽。更加上女儿家的从广东远嫁回京城,时常一隔几年见不到娘家人,好不容易盼到兄弟回来,几个姊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其中大姐跟小妹与展麟同为展夫人所生,相互关系又更近些。尤其小妹初嫁,更是思念父母兄长,一见展麟进屋,她居然冲上来抱着展麟先哭一场。弄得展麟心里也酸酸的,虽然心挂明琅,也只好耐着性子跟姐姐妹妹们说了好一阵子话。等家宴摆开,才请姐姐妹妹们自在用餐,他自个儿出去外院,陪同几个姐夫妹夫饮酒叙话。
但也不过略饮了几盅酒,展麟便借口好友受伤,难以开怀,只能请姐姐妹妹们改日再来相聚。
好不容易送走了姐姐妹妹一众人等,展麟马上又来书房。两个书童果然紧守在门口,房门也半开着,这让展麟心里一下子舒坦很多。进门看时,冉旭靠坐床头,明琅则远远坐在木桌跟前,师兄弟两个正在说话。看见展麟进来,明琅没什么表示,冉旭忙坐正身体,冲着展麟唤了一声:“小侯爷!”
“冉兄弟身体好些了吗?”展麟问。
“本来就没什么事,是我师弟穷担心!刚睡一觉,这会儿已经感觉跟平时差不多了。”冉旭回答。
“那就好!”
展麟一笑,随手拉张椅子,紧挨在明琅身边坐下,一手搭在明琅椅背上,竭力显示出跟明琅的亲密关系。
明琅转过脸来瞥他一眼,当着冉旭,却不好让他离得远点儿。心里本来另有一件事想跟他商量,但眼瞅师兄精神不济,话到嘴边又忍回去,起身说道:“今儿忙乱一天,师兄不如早点休息,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也好!”冉旭忙也站起身来。
展麟在明琅起身的时候,已跟着站起。想着冉旭与侍刀侍枪千里同行,相互交情已非寻常,遂唤进两个小厮,命他二人好好照顾冉大爷,之后方跟明琅同回内院。
(请看第七十二章《从来三人难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