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麟身为镇南侯府小侯爷,本身并不时常在江湖行走,但在闲暇之时,却听几个师傅谈起过一些江湖轶事。据说“双子门”武功怪异,与人交手向来都是双人合击,而且掌门必是一对双胞胎。皆因双胞胎灵犀相通,与人争斗之时,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因如此,“双子们”的武功虽然难称上乘,但与人交手,却少有败绩。眼前这两人既然能够坐在楼上雅座,那自然是“双子门”的一对掌门人了。郝强偏偏与他二人商量,虽然在座确实是他二人年纪最轻,但恐怕郝强心里还是别有打算。
“这两位是广东‘开山刀’门下高徒,‘开山刀’在我们内地名声不显,但在广东却是赫赫有名!你别看这二位兄台年纪轻轻,但武功还真是不能小觑!”
他这话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却另加吹捧。展麟立刻明白自己所疑不错,这郝强大概是心里尚有不服,所以故意连捧带激,想要让这“双子门”的一对兄弟再次称量一下自己。
“不敢小觑?”那一对双生兄弟同时跳起身来,其中一个怪叫一声,“各位可有谁听说过‘开山刀’的名声?还有哪一位愿意为这‘开山刀’的两位高足让让位置?”
他这话一嚷,顿时楼上客人个个面面相觑,有一两个好事的已经嘻嘻哈哈叫了出来。
“没听说过!开山刀?不会是卖艺耍猴的吧?”
这话一出,倒有一多半人轰然笑起来。展麟皱一皱眉,思忖着正想接话,聂桂英听见吵吵站起身来,高声问出一句:“那边怎么啦?郝强你怎么回事?怎么半天了也没将几位世兄安排坐下?”
“聂老爷子,你倒来帮我们兄弟评评这个理!”那对双生兄弟中有一个尖起嗓门冲着聂桂英嚷嚷,“我们兄弟二人今天诚心来给你老人家拜寿,怎么安排好的座位,却要我们起身让给两个无名小辈?这么着,他两人真要有本事,不妨露一手出来看看,要不然就跟我兄弟打一架!打赢了,我们自然乖乖让位,也让人知道,‘开山刀’的确是位前辈高人,而不是街上卖艺耍猴的!”
最后一句话不免又引起一阵哄笑之声,连郝强都有些忍俊不禁。倒是聂桂英终究圆滑老道,忙笑呵呵地打起了圆场。
“你看两位掌门人说的什么话,这两位才多大年纪,哪能是你两位的对手?再说今天是老头子的好日子,打打闹闹的也不好看!要不这样吧,还是请紫韵姑娘跟任贤侄来我们这桌挤一挤,大家将就坐下准备开席吧!”
“那不行!”那一对双生子性子执拗,居然不懂见好就收,“既然能到次席来坐,必然是有些本事的,虽然说今日是老爷子的好日子,但咱们做小辈的相互切磋一番,岂不是更增热闹?就不知卖艺耍猴的敢不敢应这个战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都瞅着展麟跟明琅,连聂桂英都笑呵呵地不再阻止。任遨游皱皱眉头想要开口,但展麟耳听他们一再辱及师尊,心中早就暗暗恼火。思忖着这一对双胞胎的武功顶多跟郝强在伯仲之间,要不然郝强不会有胆量请他二人让座。既然聂桂英不再出口阻止,那索性今日就在这寿宴之上大打一场,也给“开山刀”师傅长长脸面。
不等任遨游替他说话,展麟先站起身来,仰着下巴满含倨傲从左至右人人脸上扫了一遍,最终落在那一对双胞胎的脸上。
“两位当真是双子门的掌门人?真是既稀奇,又古怪!”
“有什么稀奇古怪了?”那对双胞胎又一次同时跳起身来。
“稀奇的是,你两位孤陋寡闻居然没听过我师尊的名头!古怪的是,两位身为掌门人,却竟如此气量狭小,被人一激就跳!”
“你……!”那兄弟二人当真是一激就跳,“好小子,你敢说我兄弟气量狭小?”
展麟“哈哈”一笑正要接口,忽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仅气量狭小,而且愚蠢至极!就凭你们兄弟俩,就敢跟广州镇南侯府的小侯爷叫板?连我尚且败在过他手里,像你们‘双子门’这般货色,便是一门尽出,也不是人家对手!”
展麟循着声音来处看过去,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有一人靠着梁柱坐在二楼栏杆之上,一腿蜷起,脚搁在栏杆上,另一脚却吊在栏杆下方轻轻摆动。看起来轻松洒脱,悠闲自在。楼上楼下人满为患,而且个个都是勤练武功之人,却竟没有一人看到他是在什么时间上的楼,又是在什么时间坐在了栏杆上。
楼上众人面面相觑,人人都被他亮出来的这手功夫给震住了,反而“镇南侯府”四字,在这些江湖人的耳里听来,却并没有多么响亮。
“殷兄!”展麟脱口叫出,此人正便是从前与他有过争斗的殷笑天。
“好小子,又是你!”
那对双生兄弟回过神来,他两个从前大概是吃过殷笑天的亏,兄弟俩同声呼喝,各自抽出两柄柳叶弯刀,向着殷笑天急扑过去。
楼上雅座本就不甚宽敞,兄弟俩这一发难,根本让人很难有反应的机会。众人惊呼声中,却听殷笑天冷笑一声,脚未沾地,身未挺直,他一个颀长结实的身体,却忽然从栏杆上飘飞而起拔高数尺。眼瞅着双生兄弟扑到了栏杆之上,殷笑天双脚落了下来,在那双生兄弟后背上各踏一下。双生兄弟被踏得不由自主向前一扑,“咔嚓”一声响,居然撞断栏杆,兄弟俩同时向着楼下大堂掉落。顿时“哗哗啦啦”一连串的响,楼下惊呼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楼上众人更是吃惊,双子门的武功虽称不上精深高妙,但在双向合击之下,在座没有任何一人敢说能够轻易取胜。然而殷笑天几可说是不曾出招,只不过是借力打力,居然已令双生兄弟坠落楼下,这份工夫,在座更无一人能出其右。
“阁下是谁?今日是来砸场子的么?”郝强首先喝问出口。
殷笑天对他毫不理会,只是转过眼光,看向展麟。
“展小侯爷,我今日要寻金刀门的晦气,你拦不拦我?”
“我不过是卖艺耍猴人的徒弟,就算想拦你,也没那个本事啊!”展麟嘻嘻哈哈。
“好,只要你不拦我就行!”殷笑天点一点头,眼光投向任遨游跟张紫韵,“你两人的师尊跟金刀无敌颇有交情,所以今日你们只管看热闹,两不相帮就好!”
这话让人莫名其妙,任遨游微微一笑问出口来:“却是为何?”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忽然间面色一寒,殷笑天转脸向右,眼光锋利如刀,远远投注在首席上座的“金刀无敌”聂桂英的脸上,“聂老英雄,前一任东厂督主钱江是你的师弟对吧?十多年前他被撤职以后装病假死,是在你这儿藏着的吧?”
他声音坚冷如冰,听在展麟耳中,却不由得心头一凛。想起之前父亲曾说过“钱江已死,此事再难清白”的话,倘若钱江真的还活着,那么当年之事便有可能大白天下,殷笑天对他父亲的仇恨自然也能迎刃而解。虽不知殷笑天从何察知钱江当年是“装病假死”,但他既然敢在今日聂桂英的寿宴之上向金刀门发难,想来必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心中如是盘算,忽觉有人轻轻扯他衣袖,回头一瞅,见明琅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你要帮他!”
展麟张口想问“为什么”,随即想起殷笑天曾经救过明琅。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必要出手相助殷笑天,没想到明琅跟他一般心思,遂向明琅点头一笑。
他兄弟二人窃窃私语,那边聂桂英早已脸上变色,豁然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殷笑天,老半天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老英雄该当明白!当年钱江因‘妖狐夜出’的案子被撤职,之后不久便传出病讯,说钱江身患重疾,不久人世,然而……”
殷笑天冷冷冰冰方说到此,忽听得“哇哇”叫喊,“双子门”那一对兄弟复又冲上楼来。他两人当众出丑,正是满腹恼怒,遇到前方有人有桌,他两个径自横冲直撞。楼上人众也都是一派师长,武功本也不弱,但被他兄弟合力一冲,武功稍强的还能赶忙避让,武功稍弱的竟被打得四面跌开。方才两人一招未出,便被殷笑天踩落楼下,本来人人起了轻视之心,但如此一来,方知他二人得能坐到次席之位,并非欺世盗名。
然武功一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兄弟将其他人撞得闪避不及,到了殷笑天身前,四柄柳叶刀方刚举起,殷笑天冷笑一声,忽而身影一动。他轻身功夫实已到了绝顶之境,这一动直如山魈鬼魅,不等那四柄柳叶弯刀落下,那兄弟两人胸脯上已经各挨一掌。直被打得“嗨嗨”两声,各自向后踉跄后退。
众人惊得呆了,一时间整个楼面鸦雀无声,只听见殷笑天冷冰冰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侯爷,殷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他说,自然是看着展麟而言。
“殷兄请讲!”展麟立刻回应。
“我今日要留着力气逼‘金刀无敌’交人,其他人若来啰唣,还望小侯爷替我打发了去!”
“好!”
展麟毫不犹豫。他本来随着明琅等人避到了墙角,此言一出,当即跨前两步,稳稳当当站在了楼面正中。单等人来啰唣,他便要伸手打发。
“好小子,你先打发了我兄弟!”
那一对双生兄弟怪叫一声,同时冲着展麟扑了过来。
(请看第三十章《惊天一刀镇群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