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回到我的公寓后,把行李一丢,就进了浴室,什么也不想说。
洛依依被我吓的一愣愣的,但看到我这样也不敢多问什么了,急忙在厨房忙乎。
浴室是一个思考的宝地。在这里无人打扰,你可以抛开一切烦恼,连身上的衣服都没办法束缚你了。你可以回归到原始人、最本质的人、最本质的自己,那么你所思,也是来之最真实的内心、本能。所有人们为什么总在浴室出来之后会焕然一新,包括身体和心灵,大概是此缘由了。
水呼啦啦的从花洒中喷出来,形成一条条细线,温柔的打在我的肌肤上。我忍不住用双手去接,让那温柔落在我的手心上。我这种人,若是生活在水源不足的地方,想必是活不下去的。水,我有着独特的钟爱。曾经在漓江上面,险些跳了下去。那清澈见底的江水,在浅水处隐约还能看到那一株株的水草,那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小鱼儿,欢快的游荡在水里。用手去感受着慢慢的清澈,已经无法满足我变态的心理了。而每次却也舍不得放双脚入水,总感觉那是对水的不尊重。后来我发现自己每每看到清澈透底的河水都有纵身一跃的冲动。那均匀的波痕,仿佛在召唤着我回到水底,好像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回想刚刚和小宇在料理店的情景,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曾几何时,我和付恩明也是如此谈笑风生的坐在哪里吃着我喜欢的山药细面。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中你侬我侬。正所谓物是人非……
回国后去了那么多次那家料理店,却从没碰上过付恩明。想必他一定早已不去那种场所,早已忘记那些回忆。更让我害怕的是自己无法知道他下一步又会对我做什么。今天将我赶出公寓,明天呢?后天呢?想到这里,我便又觉得那温柔的水便得不再温柔。近期的疲劳让我的脖子不堪负重,但愿不要劳损才是。拿起手中的花洒,将水温调高,对着脖子一遍狠冲。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洛依依早已做完了我喜欢的几道菜。不知是她厨艺太好,还是我在里面接受水的洗礼的确是太久了。
“你这手艺真是不得不让我佩服。我韩依筱从认识你开始,就没觉得你有什么可以让我佩服的优点,但今天我真得夸夸你啊!”
“好你女人,敢情你一直都这么瞧不起我啊?去去去,别吃了,自己泡泡面去!”她“激昂”地对我凶了起来。
我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我说你啊你啊,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呢?好啦!你的手艺真是赞到不行。还有啊,我一直就很佩服你,你长的比我漂亮,性格比我温柔,真真就是一个完美女人啊,我哪里敢和您比啊!您就放过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吃饭了呗?”
“好啦好啦,赶快吃啦。受不了你~”
我拿起筷子,对着饭菜发功了。全然不顾洛依依一脸无奈加得意的表情,外加施舍的语气。
见我已经吞了几口饭,不至于会饿死的时候,洛依依还是开口了。
她抓住我的手臂,深深的嘘了一口气,我几乎以为那是她在叹气。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拖着行李箱回来了?付恩明呢?”
我看着她一脸担忧的神情,实在忍不住让她这么担心了,但是心里一想到我和恩明的一切,泪水很快又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勉强冲她笑笑。
“他把我赶出来了。”
“为什么?”洛依依不得要领地再问。
“我找人调查他和安晓君的关系,被他知道了。”
气氛凝固在空气中。
洛依依抚慰似的加了一句:“知道便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问题,是我根本不配去调查他。”我沉吟着说,“也许他真的对我没有了半点情义。我何必这样恼着自己,恼着他呢?”
“他肯定还对你有情义”洛依依说到“肯”字加倍的用力。我觉得自己被她抓住的手臂加重了压力。
我慢声到:““放心,死不了,不用担心!你明天还要跑上海,先去睡吧!”
她只得放开我手臂上的手,走进了房间。她眼里的安慰似乎快变成河水流了出来。
我觉得来路是一片灰色的,忍不住要滴下眼泪来。若是在家里,我一定要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我努力想抓住过去的快乐的片段,但是刚想起是快乐时,立即又变为伤心的黑影了。充满能量的脑筋无理由地顽强地只管这么想。真的,“付恩明”象一支尖针,刺入我的头壳,知道头盖骨痛得象要炸裂;“安晓君”又象一个飞轮,在我的头里旋,知道我几乎发昏。冷汗从我的额上透了出来,胸口涨闷的像有人压着。我无助的放下筷子,躺在沙发上长着嘴喘气,我不能再想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胸部头部已经轻快了许多;茫茫地,飘飘地,似乎身体已经架空了。决不是在沙发上,也不是在床上,却是在法国公园里;我坐在软软的草地上,头枕在付恩明的腿上。一朵粉红色的云彩,从我们头上飞过。一只白鹅,啪嗒啪嗒,在我们面前走了过去。树那边,跑来了一个孩子——总该有四岁了罢——弯弯的眉儿,两点笑涡,跑到我的身边,我正待举着手摸小孩子的头顶,突然一个男子从孩子背后闪了出来,大声喝道:“我从学校一直找你,原来你在这里!”举起手杖往下就打:“打死了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罢!我在国外何曾亏待过你,不料你瞒着我逃走,这野男人又是谁呀!”我慌忙地将两手护住了付恩明的头,“啪”的一下,手杖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我分明觉得脑壳已经裂开,红的血,灰白色的脑浆,直淋下来,沾了付恩明一脸。我又怕又怒,又听见那男子狂笑。我那时只是怒极了,猛看见脚边有一块大石头,双手捧了过来,霍地站了起来;但那男子又来一仗。……我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看时,却好好的躺在沙发上,满室都是灯光,白亮亮的。脑壳并不痛,嘴里却异常干燥。
原来是恶梦一场。
我禁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想必那梦中男子的原型便是安晓君了。如果安晓君想的话,摧毁我们是轻而易举吧!
我拿出恩明丢给我的那些纸张,开始细细的看了。
看着恩明和晓君的照片,我想,恩明也许就是看了这几张照片后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吧!无所谓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我似乎开始麻木了……
当年,恩明父亲的确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盛大的董事长,安晓君的父亲。而,子秋的父亲,不过是把恩明父亲从牢里保释出来了。
安晓君的父亲一直想独占宏大,却迟迟等不到联姻,没有办法,只能出此策。买通了宏大的几个关键人物,在税收上面做了手脚。本身企业逃那么点小税,无关痛痒,但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放大了,事件就可以置人于死地!被买通的人继续把公司的财务无限放大漏洞,很快就把公司的机密资料泄露出去,随之而来的是政府的调查!
很快,恩明的父亲就进了大牢。
随之,又被子秋的父亲给保释了出来。
再后来,恩明的父亲受不了打击,心脏病突发,撇下恩明母子,离开了!
看来,子秋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当晓君把他说服后,他天真的以为我抛弃了恩明,那么他就有机会了。而真正的阴谋全是安晓君和他的父亲一手策划的!
安晓君的父亲是除了恩明父亲外宏大最大的股东,但是,安晓君却让他的父亲放弃对宏大的直接吞并,而是选择了自导自演的开始和结尾,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他的女儿得到恩明?当年的那场阴谋,害死恩明父亲,把我挤走,盛大成了宏大最大的股东!
还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当时不直接毁了付家,却扮演了一次伪善人!无非是让恩明对你们安家感恩,如果,恩明可以和晓君结婚,那么,付家的产业不就自然是安家的了吗?
安晓君!你可真够绝的啊!你自认为自己亲手救了付恩明,就可以得到他了,殊不知,他就算为了报复我,也不会轻易和你一起吧?!哈哈哈哈!!
但是,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为了恩明!
付家的产业岂是你能得到的?三年时间转眼就过了,想必你很急了吧?!这场电影未免也太久了吧?
但是恩明是否真的丝毫没察觉到事情的真伪呢?倘若当年他父亲不离开,或许他就没有那么恨我了。
而我现在知道,这场阴谋并没有落幕,我必须阻止他的落幕!
(36)
我开车到了M大,小宇已经在门口等着我。昨晚他约我在这里见面,这是我的母校,他约在此,一定是有他的缘由。我反复的自己分析,达到了“对待小宇的策略没有错误”的结论,我便心安理得的答应了他的邀约。
昨晚他曾问过我家里的事,他几番试探,结果总是失败的。他刚一启口,就被我用别的话支开去;他毕竟是有几分惧怕我,竟也不敢多问了。
“怎么把我约来了这里?”我满是疑惑的问到。
“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我听完莫名的冷笑到:“呵……我的过去……怎么突然想了解我的过去了?”其实我想直接了当的问他,昨晚没能试探出我的家事,这回却又敢冒昧问我了。
“当你喜欢一件东西时,总是希望把它的来龙去脉都搞懂,难道你不是吗?”
他突然质问的语气让我很不习惯。
我迟疑许久,方才答道:“不会,我喜欢,只是喜欢我遇见他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才是让我心动过。至于他过去如何,我不关心。”
很显然他开始质问我,但我倒是想问他了,凭什么质问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告诉你我的过去?
我极不愉快的向车门走去。
他快步冲了上来,突然一手挽住了我的脖颈,冰冷的唇附上了我的唇。
……
我不做声。但是我的空着的一手却也自然而然的勾住了小宇的肩胛。
我没有拒绝他,不知道为何。
我迎合着他的躁动。
长时间的静默。草虫似乎早已停止了奏乐。近在池边的一头蛙,突然使劲地咯咯叫了几声,此后一切都是静寂。
他放开我的唇,用力的把我抱住。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到:“你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到底受了多少伤害,为什么没有让我早点遇上你……”
我也紧紧的把他抱住。
“我的过去,你不必去追究,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你喜欢的是此时的我,而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人生就是如此过,没有谁先遇到谁,谁比谁先爱上……若要去追究,那么一切完美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完美。”
是啊,就像你喜欢我这件事这样,当你知道恩明的存在,或许你就不再喜欢我了。
“付恩明……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怔住了。他终究是问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么快。
“小宇,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小宇。
渐渐的,凉风送来了校园悠扬的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是什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