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清晨的阳光照常升起，照射在了闭眼盘膝坐在无芒山下的风川面容上，他再度睁开了双眼，抬起头，目光看向了无芒山的山顶之处。
三天以来，每当这个时候，剑圣总会出门挥舞上几剑。
果然，自那小木屋之中的剑圣身形再度浮现，不同于前三天，剑圣的目光，向着山下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风川的面上却露出了些喜色，难道剑圣是愿意传授他剑道了？
可也只是一眼，这一眼之后，剑圣再度无视了风川的存在，他随手折了一截树枝，轻轻冲着树枝吹了一口气，将清晨的露水吹散，在手上随意地挥舞了两下，才点了点头。
风川的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目光却尽数聚集在了剑圣的身上，或者说是剑圣手中的树枝之上！全神贯注，生怕遗漏。
剑圣没有在意风川的想法，他的身形，就如此静立在原地之上，没有丝毫的动弹。
一分钟，两分钟……
一刻钟……
风川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是此时的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天际升到了头顶之处！他新中国有些疑惑，就在这疑惑升起的一瞬之间，全神贯注的目光也有了一丝的疏忽！剑圣的身形，动了！
他平淡无奇的抬起了手中的树枝，还没有落下，一段悠扬的曲调不知从何处散发而出！宛若是这草木，这无芒山，或者说这天地，在剑圣手中的树枝扬起时，宛若是乐团看到了指挥者的指挥棒扬起！
曲调从四面八方传来，时而磅礴壮阔，时而低沉幽怨，时而清灵婉转……
这曲调钻入了风川的耳中，让他的目中闪烁出了一缕精光！
一剑一曲一断肠，目一剑风采永生不忘，闻一曲魂断奈何彼岸！
根本不需要这一剑落下，其中的神魂震荡之意，便已经让远隔数里的风川心中生出了迷醉之意！
风停了，日光不在，无芒山也不知去了何处，此刻在风川的眼中只剩下了音符在环绕，他宛若置身在星空之中，一颗颗地星辰在自由地组合着，组合成了一片鸿篇巨制，然后化成一道光河，在他的面前缓缓流淌而过！
在光河的对面，一个身影持剑而立，手中的剑扬起，犹如睥睨星空！他看着风川，手中的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如此一幕落在风川的眼中，让他内心中如同裂开了一道缝隙，在缝隙的那一边，似乎有无尽的光芒在闪烁，只是在缝隙之上宛若有着一层壁障，让他只能在这一边遥望着那一边的绚烂，却无法亲身去体会！
身影动了！
就在风川全身上下因为那缝隙上无形的阻隔而憋屈之时，光河对面的身影，扬起的一剑，缓缓落下！
似乎没有用力，他手中的剑，便宛若鸿毛，轻轻地点在了风川面前的光河之上！
波澜壮阔的光河，在那身影的轻轻一点之下，突然腾起了一阵巨浪！这巨浪遮蔽了风川的视线，是音符，是剑光，仔细一看，却又是星辰，这所有的一切，最后却又再度凝成了一剑，向着风川所在，斩了下来！
风川面色不变，隐约间，在这一剑斩下的瞬间，他看到了心中裂缝充满了无尽炫彩的那边，似乎也有一道剑光斩下，所斩之处，赫然便是那裂缝所在之处！
如同共鸣！
风川的右手不自觉的扬起，可是罕见的是，在他的手中却没有出现凌度，反而是出现了一个异常普通的树枝！
只是此刻，这树枝上绽放的威力，却要比凌度更为可怖！
同样的一剑落下，落下的不是锋刃，而是心中那一往无前，斩破一切阻碍的意志！
我想要学，能够斩破虚妄，荡轻一切迷惘的剑道！
风川的心中如此一句话，突然升腾而起携万钧之势，依附在了他手掌上树枝之中！
裂缝两边，两道剑芒！一道看起来宏伟壮丽，一道观上去古朴无奇！
可是却有着同样的韵味从两边的剑芒上同时爆发而开！
在同一时刻，两道剑芒终是落在了那裂缝之上！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也没有无比的破坏力，反而是一曲曲调突然从那裂缝上绽放而出，曲调如宝珠，落在地上，落在风川的心田，映衬着他眼前的星河，反射着裂缝那边无尽的光芒！
伴随着宝珠落地的声音，风川心中阻隔着他和那无尽炫彩的裂缝突然出现了些碎痕！曲调所化的宝珠落地声不绝于耳，那阻碍也在这声音中，化成了漫天的碎屑，然后翻滚着被卷入了音符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阻隔破碎的一瞬间，光芒，将风川的全身上下，尽数笼罩，一股舒畅之意从他神魂的最深处弥漫而出，无形之中，一条细线从光河对面的身影中延伸而出，落入了风川的身体之内！
线亦是弦，细线波动，又是一曲悠扬传荡，震荡着风川的心神，震撼着风川的灵魂！
曲调婉转，让闻之之人肝肠寸断，可是风川却沉浸在其中不受丝毫的影响，他……悟了。
什么是剑？什么又是剑道？
剑道之初，如同曲调之始……极目远视，亦看不到何处才为尽头！剑道之路，便如同一道曲调，若不是在平缓中荒废，便是在激昂中绽放！
风川如是想着，眼中却绽放出了精光！一时之间，他竟觉得自己悟透了剑道，从此用剑之人，不配在自己身前拔剑！
星河散去，光芒重归，依旧是在无芒山，依旧是那平凡的小木，风川在山脚，剑圣于山顶。
风川的双目紧闭着，宛若沉醉在了心中似乎是明悟剑道而产生的无尽炫彩之中。
在山顶的剑圣随手将手中的树枝扔在了一旁，目光，落在了风川的身上。面上没有丝毫的喜忧……
“你觉得你悟透了剑道吗？”
许久，剑圣才轻声开口。
“我修剑道五千余载，对剑道所知亦不过是冰川一脚，剑如曲，剑起曲始，剑落曲终，或是低迷，或是高亢，一剑索命，一曲断肠……我当初也以为这便是剑道，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此之后，我又以为剑如人生，一剑，便是一种人生，剑起魂生，剑落魂灭，或是平淡，或是伟大……”
他不知是在对风川说着，还是在对自己说着。
“可是我似乎又错了……”
“道究竟是什么？我想我或许已经猜出了些皮毛……道从头开始便是错，一直以为自己所悟的是剑道，其实不过是见识浅薄罢了，真正的对，或许在道的终点之上才有吧……然而道无涯，何处有终点？以道入仙，道错，仙也错……一千余年了，我还是没想懂究竟如何入仙，才能够不会一错再错……走使徒之路，连问道的资格都没有，不走使徒之路，却也一直没有对过……”
山风吹过，扬起了剑圣面前的一缕发丝，坚毅的面庞，只是如今这坚毅上，却多出了些迷茫……剑能够斩碎一切虚妄，荡轻一切迷惘？或许是，或许又不是，谁知道现在说的是，会不会在将来又被自己亲手打破？
山脚下的风川，此刻终于睁开了双目，点点精光在他的眼中闪烁着，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自信，他在此地坐了足足四日，此刻，终于站了起来。躬身，对着山顶之人抱拳一拜，这一拜，是感谢授道之恩！
“谢我？可惜啊，我授你之道，是错的……”剑圣看着风川的身影，低声自语，“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原本是准备三个月的时间，没想不过数天便达到了自己心中所想，风川的嘴角不由地扬起了一抹笑容，他转身，向着南方，似乎，该回兴宁了……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剑圣的身形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风川。
“前辈授道之恩，晚辈谢过，他日必报……”风川有些疑惑，却也急忙抱拳说道。
“你觉得你悟透了剑道？”剑圣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川，突然开口问道。
“前辈所传，莫不是剑道么？”风川有些疑惑，他沉吟片刻，才突然开口反问道。
剑圣摇头不语，只是轻笑。
风川的眼中有些迷茫，似乎不知所以。
看到风川的迷茫，剑圣才轻声开口：“你还是迷茫了，不是吗，你要的斩破一切虚妄，荡轻一切迷惘的剑道，如今难道还会让你迷茫吗？”
剑圣的话语轻飘飘的，可是却字字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了风川的心神之上！
风川眼中出现了一抹惊色，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剑圣的目光，突然变了。
“你既然觉得你悟透了剑道，不如我们便来比试一番吧，看你如今的实力，三阶？我压制自己的实力到三阶，你我来论一论，什么是剑道！”剑圣轻笑着，手中又多出了一根树枝。
风川沉默片刻，才又抬起了头，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凌度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如此，请前辈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