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雾卷，玄江怒啸。此刻的江畔码头上，烽火烈燃，炸裂的巨木柴禾溅起纷纷火星，撩起的厚厚的黑烟贯穿浓雾。
此时的签契已经结束，最后码头上最后只余下大约两百余名采藤客，相较往年的采藤季，今年下江的人数足足少了四成。
只是话虽如此，此刻愿意下江采藤的却无一不是对自己有着相当信心的老藤客。玄江采藤讲的便是胆大心细，若是心存胆怯犹疑反倒会坏事，严重的更会拖累整个采藤队伍，所以赵魁出言让人退出，明面上看是削弱了人手，其实却反而达到了精炼队伍的目的。
签完契约的采藤客们熙熙攘攘的聚集在码头沿岸，挠钩靠肩，或蹲或站。
通红的火光之下，一张张粗犷的面颊或明或暗。面颊之上众人神情各异，但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种平静却虔诚的神情。
是的，虔诚。采藤客们用这种眼神深深的注视着玄江，只要是在江中讨生活的人，无一不畏惧和膜拜这浩瀚玄江，在这滔滔奔流的江水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再看码头畔的江面上，自西向东，无数艘小船沿岸停泊。这种小船，船身狭长，船首尖翘，船身两侧则绑了两对冲了气的羊皮囊。
袅绕的江雾里，一排排小船随波起伏，这便是采藤客们专用的采藤船。因为船身狭小，所以每艘船只能容纳四到五人。可也只有这种小船，才能在暗礁丛生的玄江里，逐风破浪靠近玄江绝壁。
把头们大声呵斥着，将一个个采藤客分散成各个小队，每个小队四到五人，配置一名有经验的艄公，负责驾驭一艘采藤船。而把头们则负责指挥每艘采藤船上的艄公。
往年采藤客们人数众多，每个把头需要负责七到八艘采藤船。而今年总共只有五十余艘船下江采藤，所以每个把头只需要分管四五艘船便行了。
此时此刻，万事俱备，码头上的众人焦急等待着，只等舵头归来，便可下江采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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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步前行，赵默几乎小跑着，这才勉强跟上前面大步而行的赵魁与莾三。
不再有什么耽搁，三人径直的走向江畔。
那里，把头们早已把采藤客们整队完毕，只等赵魁归来了。
“舵头来啦！舵头来啦！“
人群里有人发现了大步行来的赵魁等人，顿时大声吆喝起来。
随着这声吆喝，码头上的采藤客们像听到军令一般，齐刷刷的扭头向招呼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雾气袅绕的路面，一个矮壮的汉子首先露出身形，浓密的络腮胡上一对阔目精神炯炯，显得不怒自威，正是赵魁！
“舵头！舵头!”把头们纷纷招呼着迎了上来。
“弟兄们！“
赵魁点头示意，双目一扫，码头上的情形清楚的纳入眼底，心中不由满意的暗道：“果然都是老兄弟，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接下来便要看我赵魁的了，大伙信我重我，我也不能让大伙失望！”
紧跟着赵魁的莾三大大咧咧的立在一旁，见一众把头们迎了上来，便咧开大嘴哈哈笑道：“兄弟们这么客气。怎么地没了舵头和我莾老三，大伙都乱了阵脚吧！哈哈！”
“呸，莾老三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舵头才是大伙的主心骨，你算是老几！”当先迎来的侯老六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莾三，顿时一脸鄙夷的笑嗤道。
“是啊，莾老三你算是老几啊！”把头们纷纷哄笑道。
“嘁。。都欺负我老实人！”莾老三一脸郁闷道，那受了天大欺负般的委屈神情更是惹的把头们哄哄大笑。
“嘁，不与你们斗嘴。”莾三一瞪笑的最凶的侯老六一眼，却不再还嘴。只大手一展，转身便将跟在后面的一道身影拉到近前：
“来来来，给大伙介绍一个小兄弟——赵默！大伙叫他小默便成！这次他要同我们一起下江，各位看我莾老三的面子，多照应啊！”
把头们仔细一看那人，可不正是赵默。
可能是站在魁梧的莾三身旁，此刻的赵默愈发显得瘦小稚气，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这么多眼神齐刷刷的打量他，赵默顿时有些局促起来，连手脚也慌乱的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了！
“小默，还不和大伙打个招呼！”
犹自不安时，一道温煦厚重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双目一抬来，正对上赵魁饱含鼓励的目光。
“是，魁叔。”赵默顿时觉得一股气力从心底涌出，也顾不上慌乱了，只想着不要辜负魁叔。
只见赵默用劲挺直了身子，面向众人，双目不卑不亢的环视四周，躬身一抱双拳行礼道：“小默见过各位叔伯，以后还要靠叔伯们多多提点。”
“好小子，到底还是让你下江了呀！“前面的侯老六当先一步，大手用力拍着赵默的肩膀说道：”好好干，别给你爹丢人！“
“是啊！小子，好好干，邙峡的汉子可不能孬。。”把头们热情的对赵默招呼道。
他们都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对赵默这个有血性的倔强小子挺有好感，所以纷纷上前鼓励着赵默。只见赵默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住，刚刚放松的心态不由的又局促起来。
“好啦！招呼等回来再打。“赵魁含笑将面色涨红的赵默拉到身侧，摆手肃声道：”大伙准备准备，咱们上船，下江！“
“好赖！舵头，就等您招呼啦！“把头们大声应和着，脚下也不停歇，立刻分散开，向着码头的采藤船跑去。
赵魁却拉着赵默的手，低声叮嘱道：“小默，今天跟着你莾三叔的船。记得，江里不比岸上，凡事莫要逞强，什么都不比命重要，清楚了吗！“
“恩！我听你的，魁叔。“赵默用力点着头，郑重答道。
可能还是不放心，赵魁又扭头对着一旁的莾三吩咐道：“老三，我把小默交给你了，仔细点，看好他！“
“放心吧舵头，我莾老三清楚。“莾三难得没有嬉皮笑脸，郑重答道：“您放心，一定把这小子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言罢，莾三哈哈咧嘴一笑，一把揽过赵默的肩膀说道：“默小子，今天就跟着你三叔了！”
“咳。。咳。。三叔。。三叔！“冷不丁的被莾三大力搂住，赵默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不由的小声咳道。
“哈哈，抱歉、抱歉！“自觉力气用大了，莾三尴尬的赶忙松开，挠了挠头却又立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大手拉住赵默的肩膀。
“快走，快走，下江啦，咱们可不能落在后面！“莾三焦急道：“舵头，我带小默先去了！”
说罢便急急的拉着赵默向江畔奔去。
赵默被莾三拽着小跑，只来的急扭头匆匆道：“魁叔，我随三叔先去了。。”
“去吧，当心点。”赵魁含笑招手，目送着两人离去。
不远处，蒸腾的雾气袅绕着江畔，那里人声鼎沸，一艘艘采藤船依次排开，采藤客们喊着号子登上小船，船上的火把丛丛燃起，仿佛片片星光缀在江面。
赵默的身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完全融入到这玄江星火中去了。
看着赵默的背影，赵魁不由的想起自己第一次下江采藤，应该还比赵默大几岁，却好像还没那小子胆气大。
“这倔小子。”赵魁心底笑骂，目光却又不由穿过赵默的身影，看向雾浪滚滚的玄江，心底一叹：“但愿今天一切顺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