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彭城思项羽两淮会盐商
且说研芷与苏沛在济宁城盘桓了一日,在集市上把马卖了。晚间在太白楼上饮酒,想起诗仙李太白曾于此斗酒诗百篇,而今却人去楼空。正所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研芷不免心中突突然。第二天便赶到太白湖租了船,复沿水路沿运河南下,前面便是统称南四湖的南阳湖、独山湖、昭阳湖、微山湖,湖面甚广,不见边际,有湖天一色之景象,所谓千里微山碧结天,万亩荷花云去闲。运河纵贯其中,运河在微山湖一段与微山湖只有一条窄堤相隔,运河之水高于湖面数尺,农夫于堤上往来穿梭,湖中许多渔夫在用训练过的鱼鹰捕鱼,那些鱼鹰捕了鱼,自己不吃叼到船上给主人,研芷甚是惊奇。二人过了微山湖路过彭城,便下了船前往城中去了,一路奔云龙湖而去。路过戏马台,知是当年项王戏马之处,台前不免荒草冷落,有历代文人凭吊之词。研芷心中怅然也凭吊一番:
阅《本纪》罢,弃之不忍复,惜哉。江东子弟,黯然乌江,漫漫江水,谁为歌者?唯记鸿门宴上置璧坐上,王者之气尽显,霸王祖籍在楚,起兵会稽,定于彭城,而崩于乌江,于何凭之?今过彭城戏马台,凭吊者踏为八方之荒陌,叹哉。
戏马台前八方陌,乌骓逝影千骥过。
拔山盖世谁堪眼,唯尊季父奈早殁。
怅然来到云龙湖处见了湖光山色不免心中畅然,二人登之云龙山之巅,来到放鹤亭之上,远眺云龙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苏轼曾经于徐州做官,谓云龙湖可媲美西湖,果然不差,著有《放鹤亭记》使此亭名声大震。当时天色已晚,二人便在兴化禅寺住下。
第二天便要到湖边走走,沿着湖面向西而去,见岸边与拱桥之上游人如织,百花齐放,柳絮因风而飞,好一派春日湖山景色。研芷不禁吟咏道:
三月絮雪袭桃花,碧草素衣远笑喳。
纵湖月桥结肩胛,堤岸垂柳拨晚霞。
苏沛听罢拍手大叫道:“好一个三月絮雪袭桃花,此时柳絮满天飞正是“三月絮雪”,表妹真是当世诗仙。”研芷听了大笑道:“表哥就会胡说,我是诗仙,你是诗鬼不成?”二人说笑间来到湖堤上,两岸的湖水波光粼粼,岸边绿柳成荫,果然文人雅士幽会之地。
二人过了湖堤来到一个空旷之地,见许多人围在一处十分热闹,研芷忙跑过去看热闹,走进了见一张红榜上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榜下数行小字,大意是要比武招亲,参与者每人需交十两银子,而后在擂台上比武守擂,谁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便能娶到那招亲者的女儿名“娇娇”者,未曾获胜者十两银子概不退还,权当报名费,获胜者不但可以娶走娇娇还可以获得五百两银子。研芷觉得好笑,抬头见高台之上坐一老者与一红衣姑娘,想必是招亲的父女两个了,研芷细看那娇娇时,见她着凤冠霞帔,果然扮作一副出嫁的样子,看容貌时因人多离得远,只见白嫩的一团,想必也是个美人。苏沛过来看了榜又看了看那台上的姑娘笑道:“还有这等好事?”研芷笑道:“表哥何不花十两银子试试指不定给我赚回来一个二嫂呢,这娇娇可是一个大美人呢。”苏沛道:“表妹不要胡说,我就是有那熊胆儿,也没那熊的硬命。看看那个不要命的上去是了。”研芷笑道:“原来表哥跟我想的一样,是想等最后一个出场,也省些力气吧。”苏沛道:“休要取笑。”正说着一个自认为胳膊腿结实的痞子上了擂台,在那里叫嚣,不一会上去一个人去挑战他,被他打下去。又先后上来两个人,那痞子因体力不支被打了下去,就这样来来回回上去又下来几波人,最后上来一位满脸络腮胡高大粗壮的夯汉。那络腮胡连续打下去五六人后便无人再上去,于是又在台上叫嚣,仍是无人敢上去。那络腮胡便朝那招亲的老者喊道:“老爹,看这光景是没人再来挑战了,想必我便是您老的女婿了。”那招亲的老者道:“且慢。”话音未落便有一个麻利健壮的男子跳上台去,一看便是一个习武之人,上前拱一拱手道:“承让。”那络腮胡见了顿时大怒上来就和那男子打起来,刚开始那男子自信满满,打得行云流水,把那络腮胡打得团团转,赢得台下一片喝彩,把那络腮胡惹恼闹了,拳拳使出毕生力气,把那男子打得招架不住,末了两手把他拽住一脚踢下台去动弹不得。研芷见了忙对苏沛道:“我们且救救那娇娇,岂能让她落入虎口。”苏沛道:“如何救得?”研芷道:“那汉子现在已经没了力气,我如今上去和他比试比试,未必鹿死谁手。”苏沛正要拦着她,研芷早一溜烟跑去交了银子上了台,苏沛上台拉着研芷,研芷推开苏沛大叫着“娇娇是我的”便向那络腮胡冲去。那络腮胡见是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放生大笑,研芷冲过来打在身上不痛不痒,趁研芷打着一拳打在研芷胸口,把研芷打到在地。研芷捂着胸口起不来,苏沛连忙过来扶着研芷道:“研芷你这不是犯傻吗?”说罢站起身来就和那络腮胡扭打起来。正在这里闹得乱哄哄,突然一阵啰响,原来是县里的衙役,众人见了忙四散而去。那几个衙役上台来不由分说便把研芷、苏沛与那络腮胡绑了起来。苏沛向他们伸冤,那为首的衙役道:“聚众闹事,该当何罪?”根本不听他说话。几个衙役把他三人一路押到县衙的牢房里关了起来。
研芷见牢里阴森恐怖,不知是否有皮肉之苦吓的呜咽哭了起来。苏沛见了连忙安慰道:“表妹不要惊慌,不过破费几个钱财罢了,不过两三天就能出去。”研芷哭着只是不说话。到了第二天,几个狱卒进来把那络腮胡拉走不一会又抬回来,已经打了个半死。研芷见了吓得又哭了起来,那几个狱卒进来把研芷拉起来,研芷大哭着挣扎,腿已经吓软,被抬了出去。苏沛在后面喊着只是无济于事。几个抬着研芷,并未到公堂去而是到了后堂一个屋内,几人放下研芷便出去了。研芷见屋里坐着父女两个,原来就是昨天招亲的父女。研芷忙问这是怎的,那娇娇笑道:“不过是误会一场,我已经和县老爷说过了,这比武招亲仍旧算数,你是擂主,如今可以作我爹的女婿了。”研芷听了心中缓了一口气道:“姑娘我是娶不得的,因为我也是个女儿身,昨天我见那汉子配不上姑娘想救小姐于虎口,就硬着头皮上去了,却不想和表哥遭此横祸,只是姑娘终身大事为何寄托于此?。”那娇娇听了,立刻变了脸色打量研芷一番道:“既然这样,谢过了,我让县老爷放过二位就是了。”说罢叫衙役带研芷出去。果然把苏沛与研芷放了出来,出来衙门苏沛愤然道:“这些人真是可恶,我方才花了点钱已经在狱中打听清楚了,你到他们当真是招亲?不过借招亲之名骗钱罢了。他们等最后在擂台上的那个人精疲力尽了便派他们的人把他打下去,到最后那些报名费都是他们的了,昨天那个最后上去的麻利小子就是他们的人。只是未曾料到那络腮胡如此耐打,只好花些钱买通县衙,把那络腮胡抓了起来,可笑你我也遭了殃。”研芷听了道:“想不到我好心帮她,她却这样骗人”苏沛道:“表妹不必在意,他们不过些走江湖的罢了,只是方才带走表妹是为何?”研芷道:“那娇娇说要我作女婿,我告诉她我是个姑娘,她立刻变了脸,把我放了出来。”苏沛大笑道:“什么娇娇,不过母夜叉罢了,想是骗了你的聘礼之后便会逃之夭夭,这帮人骗起人来没完没了。”研芷道:“我们快离了这是非之地吧”苏沛道:“正是,前面到了淮安、扬州,我的故人很多,不用担心受骗了。”研芷道:“那可好了”二人便乘了船沿运河往淮安去了。
且说二人沿运河一路南下,不日已经到了淮安地界,二人于勺湖下船,寓在文通寺。在勺湖游览一番,登临尊圣塔,可观淮安城之风貌。翌日,便去漕运府拜见漕运总督,总督闻知来访盛情款待,因过几日便是总督令堂八十大寿,便留在府上住下。二人便在府上逛了一番,这总督府极大,文官武将数百人之多,管辖储仓、造船厂、卫漕兵厂数万人之众,漕运总督管辖漕运兼巡抚。淮安乃淮河与运河交会之处,西边又有洪泽湖,乃南北之要冲,又濒临海岸,淮河南北有千里海岸线,乃晒盐之良所也,故有两淮盐天下咸之说,汉朝七国之乱之资源于此也。到了而今又加之漕运,淮安之盛有甚于京畿也。
到了总督令堂寿诞之日,两淮的大小官员、两淮的盐商、乡绅大户、文人墨客都备了厚礼来贺寿,礼物之奇、珍、繁、巧盛况空前。研芷与苏沛二人无事变登上总督府前的谯楼,看这那些前来送礼的马车络绎不绝穿过谯楼进入总督府,不得不感慨淮安的物阜民丰。
到了日中十分研芷对苏沛道:“我们且回去吃桌去。”苏沛听罢大笑道:“何为吃桌?表妹要吃桌子不曾?”研芷道:“不是吃桌子,就是去吃宴席呀。”苏沛不住的笑道:“既然是吃宴席为何叫做吃桌?”研芷白了苏沛一眼道:“真是少见多怪,我怎么知道为何叫做吃桌,我从小就这样叫的。”苏沛乐道:“好好好,我们去吃桌去。”说罢两人下楼来至总督府,此时院子已经摆满了桌子,约有上百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二人找了一个人僻静的地方做下,苏沛提起筷子振振衣袖指与研芷道:“这满桌子都是淮扬菜,我在扬州常吃的,这些菜的菜的菜名我都知道的,待我一一介绍与表妹。”说罢便用筷子指着这个是“蟹粉狮子头”、这是“清蒸鲥鱼”、这个是“清炒虾仁”,苏沛指一样研芷吃一样,整个嘴都没有合上过,苏沛见她吃的这样慌张便大笑道:“我这下终于明白你为何叫吃宴席为吃桌了,原来是恨不得连桌子都吃下去啊。”研芷嘴里嚼着盐水鸭便瞪了苏沛一眼。二人正说笑着,一位被戏称为“六精”的扬州盐商坐了过来,研芷见他时只见身穿丝绸直裰,手上戴着金镶玉的大扳指,连手中拿的扇子的柄都是通身的金,后面的两个仆人也是穿金戴银,研芷觉得好笑。那人拱一拱手道:“鄙人叫宋有德我私下打听小姐乃是当今皇上钦封的女状元,我一向敬重文人,更何况是女才子,不日过扬州我愿为东道为女状元接风,还望赏光,赠给女状元一把扇子,还望笑纳。”说罢就把那把金扇子双手递上,研芷见了不知道如何是好,苏沛见状一把接过扇子对那盐商道:“谢过宋大佬官了,改日必定登门造访。”这里苏沛接过扇子,一旁的盐商大佬闻说是女状元都要来送礼结交,把二人围得水泄不通,这里苏沛无法只好拉着研芷的手一路挤开人群逃了出来。
研芷愤愤的甩了甩两只袖子道:“本想吃一顿大桌呢,好好的被这黄胖子搅和了,我还没有吃够呢。”苏沛笑道:“可不能再吃了,今日已经够多了,改明到了扬州,那里都是会做淮扬菜的厨子,让你吃个够。再说人家明明姓宋为何叫黄胖子?”研芷道:“他那一身闪闪发光还不黄呢。”苏沛笑道:“别气了,我们且到城南走一走吧。”二人便到那街市上走了走。第二日便在勺湖乘船奔扬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