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小人之毒
项燕一愣,与昭曲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没说话,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魏干的随从深夜单独来访,背后一定有隐情。于是,项燕立即说:“快,让他进来。”
宫错疾步走入,施礼道:“将军。”
项燕问:“你这么晚来见我,所为何事啊?”
宫错答道:“小人冒死前来求见,有大事向将军禀报。”
“坐下说。”
宫错坐下,自我介绍:“小人姓宫名错,乃是安陵君的家臣。”
项燕不仅与唐雎有师生之谊,而且他的母亲与安陵君夫人同为楚国贵族昭氏家族的表姐妹。听了此话,他与昭曲都吃了一惊。
项燕忙问:“什么,安陵君?快说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宫错突然哭了起来:“将军,安陵国大难临头了。”
“别哭别哭,慢慢说。”项燕赶紧安慰他,宫错抹去眼泪说:“安陵因豫州之鼎,现面临亡国之险。”
昭曲问:“豫州之鼎?就是当年秦兵灭周之后,西迁九鼎入秦时所丢失的那个豫州鼎吗?”
“正是。”
“这与安陵有什么关系?”项燕问,宫错开始述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详细讲述,把个项燕听得目瞪口呆。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宫错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唐雎所谓有关豫州鼎的竹简,是伍桓假造的,他对此一直深信不疑,这也为他今后的结局埋下了伏笔。他接着说:“……唐雎先生至今去向不明。秦王从他所遗留的书中找到一段记载:当年楚考烈王以千金购下豫州鼎,将其运回楚国。秦王得知,安陵君夫人与将军的母亲同为楚国昭氏家族的宗亲,因此逼迫安陵君,向将军索要豫州鼎。秦王允诺,如果鼎归秦,安陵可作为秦之藩国留存,否则,就要灭掉安陵,屠戮百姓,将魏氏一家西迁入秦为奴。为此,老夫人日夜寝食难安,无奈之下,遣臣入楚,恳请将军拯救安陵。”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项燕愕然,接着又问:“你想让我如何拯救安陵?”宫错这才说出他的真正目的:“请将军将豫州鼎交由我带回安陵,让安陵君夫人献给秦王,才能令安陵无患。”说着,宫错潸然泪下:“安陵虽小,又处在魏地,但与楚国,一直如父子之邦,情义深重。一只鼎,对于楚国来说无关紧要。但对安陵来说,关系到生死存亡。望将军以老夫人一家以及安陵数千苍生为念,救救我们吧。”说罢起身跪下,连连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项燕双手搀扶他起身,接着说:“作为昭氏宗亲,凡是能做到的,我项燕万死不辞。不过,我在楚国为官多年,从来就没听说楚国拥有豫州之鼎,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宫错哭道:“将军这样说,安陵君夫人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的确不知道什么豫州鼎,如有半句虚言,宁死于你的面前。”项燕发誓道,宫错一愣。项燕居然不知情?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他当然没想到,因为所谓鼎在楚国,乃是伍桓编造的。
他想了想说:“当年楚王得鼎,一定是唯恐得罪秦王,所以秘而不宣,藏匿于某地,将军也许不知道。因此,请将军全力设法查找。我于临行前,老夫人再三叮嘱,务必请将军以骨肉亲情为重,令宫错不虚此行。”
项燕点点头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如果鼎确实在敝国,留之何用?”宫错又说:“秦王之剑悬于安陵人的头上,留给老夫人的时日不多,还请将军急之所急,早日寻得。”
“这你就放心吧,只要豫州鼎在楚国,不出十日,就会交给你。”
宫错再次下拜:“多谢将军。”
昭曲多了个心眼,问道:“你怎么会和魏干在一起,他为何未提及此事?”
“这个魏干是假的,他不是魏干,也并非魏氏宗亲,他真名叫伍桓,是秦王派来的间谍。”宫错揭发道,这是他连环计当中的另一环,就是要借项燕之手,来铲除伍桓。
项燕和昭曲又是一惊:“什么,他是秦谍?”
宫错继续说:“伍桓本是燕国人,半年前流落到安陵。秦兵灭魏后投靠秦王,被授予秦国客卿,兼领安陵大夫,受到秦王的宠信,秦王甚至将自己的爱姬郑珠赐予他为妾。此次他受秦王之命,伪装成魏氏宗亲,欲投靠将军,一是为秦王寻鼎,二是来刺探军情,为秦兵南下攻楚做准备。臣得知此事,唯恐他阴谋得逞,因此假以侍从身份随他入楚,寻机前来说明真相。此事千真万确,将军不信,可派人去安陵查实。若有半句假话,愿引颈受死。”
项燕拧眉思索,昭曲也不敢轻信。
宫错察言观色,该出手时就出手:“我有安陵君夫人写给将军的书信在此。”
项燕一愣:“哦,快拿来看看。”
宫错解开衣裳,又解开裤带,翻开短裤,里面还有一个夹层,他撕开缝口,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油布包,小心翼翼地将包一层层打开,取出一封盖着大印的帛书,双手递给项燕。
项燕接过,展开细看。
这是宫错事先拟稿,撺掇老夫人亲笔写下的,内容很简单,大意为:宫错是我的心腹,可以信赖,望给予帮助。至于安陵君的大印,一直是由宫错保管,什么时候想戳就戳。
项燕看后,顿时怒容满面,把帛书递给昭曲,狠狠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道:“鼠辈安敢欺我。”
昭曲看完,问道:“宫错,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伍桓?”
“全凭将军处置。”“我要听听你的想法。”昭曲说。
宫错说出他的真实想法:“依臣之见,杀了伍桓,将他的首级送给秦王,让秦王不敢窥视我国。”
昭曲见项燕怒气正盛,想了想,对宫错说:“你先回去休息,不要惊动伍桓,等我和将军商议后再说。”
“是。”宫错转身退出,昭曲转问项燕:“明公,你看呢?”
项燕恨恨道:“车裂,将伍桓的首级和四肢送给秦王。”
“说他是秦谍,还缺少旁证。”
项燕拍着帛书说:“难道这还不能为证吗?”
“恰恰这帛书不能为证,因为它只字未提伍桓。”昭曲还是有点水平的,他说:“要决断刑罚,一方证言还不够,必须要有多方的证据,至少要犯罪本人招供,方可论刑。万一杀错了,人死则不能复生。”
“那就严刑拷问他。”
“明公是否想过,如果他真是秦谍,我们可以利用他,对秦王施反间之计?”昭曲说。
“哦,怎么讲?”
“要用反间计,这是天赐良机。明公借此机会,故意信任他,重用他,要让他相信,已经完全取得将军的信任。然后,明公故意示以他虚假的军情,让他上当。秦王依此而攻楚,其兵必败。”
项燕转怒为喜:“嗯,有道理。”
“但是,”昭曲强调说:“前提条件是,必须要证实他就是秦谍。否则,所谓施反间计,那就无从谈起。”
那么,如何才能证实伍桓是否为秦谍呢?昭曲献上一计。
第二天清晨,伍桓醒来,走出厢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宫错端了个铜盆进门:“请先生洗漱,吃了饭还要去见项燕。”
就在此时,项燕的侍从走入,施礼道:“先生,将军让我传话,他今天要进宫觐见楚王,让我陪先生在城内四处游玩,晚上他设宴款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