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赏雀,不论是“真龙”琥珀还是真金白银、财宝功法,只要他有的,他此刻都能毫不吝惜地拿出来。
拥有过了,又如何能失去。
可不等男子与女子怀疑赏雀话里真假,意外又发生了。
转醒的蔺银却是听到了之前赏雀的回话,她怎么也不肯同意。
“不行!”
“赏雀我绝不许你将‘真龙’之钥给了旁人!”
连续两句斩钉截铁的话,劈在赏雀心上,让他好生犯难。
“阿银,这东西给了就给了,你和小银的安危才是我此刻最在乎的。”赏雀焦急道。
他前刻答应得干脆,便是知道待蔺银醒来后,她定然不同意“真龙”琥珀的消息从自家人手中透露出去。
仍旧受制于人的蔺银此刻面目惨白,处境虽艰,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对赏雀的呼喝。
“赏雀,你敢!我蔺家往上几代人都为了这‘真龙’琥珀而拼命。我们替一代代共主守着这消息,便从来没有遗落过。便是去年共主疑心我们蔺家,将秘密传与你,我也不甚担心。”
“因为现在你是我丈夫!”
赏雀听了这话,心中一颠。
蔺银又道:“可此刻你要将我们蔺家奋斗了三代人的东西,交给其他人,我蔺银是绝不会同意的!‘真龙’琥珀出世,燕尾、靛青立刻便会陷入危局,白白便宜了北边那群杂碎!”
“‘真龙一出,九魄臣服’,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在吕垩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赏雀不知“真龙”琥珀竟关系到燕尾、靛青两地的存亡,此时听蔺银提起“九魄”,他怔着难以置信。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共主那日会……”
赏雀之前只道这“真龙”琥珀与八荒一般,无非就是一种更厉害的气魄罢了,顶多便像“麒麟”般有些特殊。但若涉及九龙绝壁内的“九龙使”,情况便大大不同了。
九龙绝壁,九龙使。那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蔺银的果决让赏雀陷入沉思,赏雀在当下与将来之间犹豫着、做着抉择。
抱着赏银的男子突然发觉刚才的迟疑竟是得到秘钥的最好机会,不由大感后悔。
他心中生气,嘴上却道:“哟哟哟,这东西都还没拿出来呢,你们夫妻俩就吵上了。看见我手里有什么了吗?”
男子大力拍着包裹着赏银的红裹布,根本不在意怀中小赏银的哭闹。
他冷笑道:“赏雀你可听好了。我只要这‘真龙’之秘钥。其他的我们都不在乎。你若将它交与我们,那么休宁大街左右一边,我们出去了便不再回来。若你不给……不说你老婆,你儿子必然第一个死在你眼前!”
深陷黑影的男子突地将语调提高,双手举起小赏银威胁着要摔下。这一举动逼得赏雀脸上青筋凸起,指尖陷在掌心里,将将要渗出血来。
他看着孩子又看着蔺银。
蔺银心中虽然十分难过,但她却丝毫不受威胁:“蔺家人从不畏死,此刻若我与孩子死在这里,自有我丈夫为我们报仇!”
赏雀听得这话,大为着急道:“东西没有了还能找回来,人没了我不答应!”
“阿银!”
赏雀厉声中带着恳求的神色看着蔺银,他素来爱戴妻子,成亲一年来几乎没有违背过妻子一句。阿银说好,他必然说很好,哪怕一个眉头也没亮出来过。
但此刻不同。
赏雀虽不惧眼前两人,但对方一身怨毒之气,他肉眼便能看清。只要他稍有动作,难过的必定是自己的家人。可蔺银始终低着头,不与去看赏雀,竟是一步也不退让。
就在场中人等僵持的这段时间里,段匪、曾猛与陈奇帆等人也赶了过来。曾猛背负着赏雀的天落玄水赤焰棒,踏入院内。见到眼前情形,他脚下还未停稳,豆大的眼珠便瞪圆了。
他指着那二人,惊愕道:“是你们!”
李四刀此刻也是看见了这二人,“陈家兄弟……”
可他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没有说完,便被气愤的张三刀拦下。
“什么兄弟!这种掳人妻小之杂碎,也配和你我称兄道弟?我呸!”
张三刀拦下自己鲁莽的二弟,拽着他一步也不肯放。
不错,院中这一男一女,便是午前在三臣楼内与李四刀攀谈的陈姓男子和他师妹。这二人隐藏在众人里,待陈奇帆等人入了演武厅后便悄然潜入赏家后宅,为伏击赏银母子做着准备。
此刻被人看破,他们便也不再掩饰。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步向女子。他环视在场众人,不屑地撇嘴。
陈奇帆见这二人竟是跟随自己而来,顿感对不起赏雀一家。他此时气魄渐好,体力也稍许回复,撇下搀扶自己的蒋无礼和莫许,踏步上前质问。
“陈倔,你不思门在阙北行事虽然无忌,但也是讲道理的。我曾与你在吕垩生死共度,视你为兄弟。今日赏雀与我有恩,你怎可做下如此事端。快快收手!”
陈倔听这“大盗”又在大放厥词,心想:“不论在哪,都是你陈奇帆的话有理,可有理又哪里有用了?便是真有用,我师妹和我又怎么会沦落如此田地。”
这一想使他好生没趣,故意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兄弟!好一个兄弟!你兄弟命都要没了,情义拿来有何用?说得好听,当我作兄弟,你又可曾关心过我?”
陈倔愤然从阴影中站出,摘下脑上兜帽,露出比蔺银更加惨白的面容。他伸手拽下大衣,现出黑气腾腾的右胸。
陈奇帆等人见他右胸情况,不禁“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此刻陈倔右边胸口如蛛网一般,由中间一点向四周龟裂,黑色气息从胸口喷薄而出,弥漫全身。这右胸本是武人体内琥珀存在之处,全身气魄此处最盛。如今一股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在陈倔胸口缭绕,众人虽不知何故,但也知道他所言非虚。
这陈倔确是将死之人。
“大家后退!这黑气不好对付。”
陈奇帆大喊,拦下欲要上前的众人。他惊疑地看着陈倔,心下忖道:“年前才与陈倔分别,好端端地,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陈倔见众人惊骇,便也不愿再将胸口曝露在人前。整理衣帽后,他便又回复到刚才的模样。
他阴沉的面目掩盖在兜帽之下,寒透了心的话语从他嘴里迸出,似要将心中郁气苦水全都倒给众人。
“将死之人又如何?你们这样子,是真当我要死了吧?不错,若是没有意外,此刻的我与师妹,早已在九幽之下相聚。”
他话到这里,冷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看向一旁的师妹,全然无视蔺银愤怒的眼神。
“但老天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路。”
陈倔一手提溜着赏银,一手食指向天。
“我不想死,我更不想师妹死。所以只好按老天安排的路走下去。赏雀,我确实不想和你家小为难,但有人想要这‘真龙’秘钥,它能救我,它能救我与师妹!你把它给我……把它给我,我便将儿子还你……”
他语气本高亢,怎料突地开始哽咽,豆大的泪水从这男人脸上滑落。他癫抖着手挥袖将泪水抹去,狰狞的面庞好似被人揉碎了一般,有无尽哀伤凝结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
他痛苦地朝着赏雀呐喊道:“把秘钥给我啊!”
“给我啊!”
他师妹腾出一只手摇着陈倔的手臂,在陈倔身后说道:“师兄……不哭了。即便哭,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哭……”
众人见陈倔如此,一时间竟都被他震慑。
可场间唯有两人没有在意陈倔的情绪,便是赏雀和蔺银夫妇。
他们俩在陈倔第一次威胁到孩子的时候便对上了眼,夫妻的默契令他们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两人一番对话,都是事实,也俱是为了扰乱陈倔心神。现在陈倔心神失常、情绪失态,两人便知这是抢回孩子的绝佳机会。
蔺银虽然武功远不如赏雀,但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一身不弱的功夫。虽然前刻才刚生育,体魄也虚,气魄也无法使用,但总归还有一时之气力。
她见身旁女子身心都在哽咽的陈倔之上,抓住自己脖颈的手也有了松懈,当下便不再迟疑,立即发难欲逃。
她突地向后一仰,右手便拍开了女子的纠缠。女子惊慌之下,竟让她逃了。蔺银家传锻体术“绯红断章”,脚下闪动避过了女子的劫堵,化作一道艳丽流光便朝陈倔而去。
赏雀见妻子逃脱,少了顾忌,施展开“三翎不灭体”,小金雀不再受赏雀束缚,一道金光飞也似的便也朝着陈倔去了。
陈倔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化。
他声音本已颤抖,见赏雀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心下便有了害怕:“你儿子还在我手里!”
他凄然一笑,一指点向蔺银面门,毒力扩散下逼退了率先扑来的蔺银。气劲一撞,蔺银便口吐黑血被震到了一旁。
“怎会如此!”赏雀见妻子倒地,大惊失色。
他心知蔺银武功不强,也决计不是此般模样。但此时陈倔已怒吼着将小赏银抛向他师妹,腾出手来对上了赏雀,一时间赏雀也不及细想。
伴随陈倔而来的是一道黑雾。黑雾不似刚才死亡之气息,在其中一对白色的獠牙当先显现。一条灰白巨蟒似绕在陈倔身上。陈倔右手大张,指化獠牙,便似巨蟒张大口器向赏雀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