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在沙发上意识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陈晓潇被门外的吵杂吵醒,她下意识妈妈回来了,慌忙跳下沙发用脚勾着拖鞋去开门,就见门“咔哒”一声被钥匙打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子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搀着妈妈走了进来,另一只手上拿着家里的钥匙。
乍一见到站在客厅里满脸诧异的陈晓潇,他表情有些一愣,搀着妈妈略吃力的笑着向她打招呼,“是晓晓吧,我是你妈的一个朋友,她晚上喝多了,我送她回来······”虽然面上略有些尴尬,却在确定了主卧后不多说话径直把妈妈扶向卧室。
陈晓潇看到妈妈烂醉如泥,她面上吃惊,心头却不由得有把说不出的怒火燃起。压住心里的不高兴,她礼貌的接过白衬衣男人手里的钥匙,赶忙对他道:“谢谢叔叔送我妈妈回来······”,隐约听到门外似乎仍有脚步声,她侧身向门外一看,还有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站在客厅门口,却是止住了脚步没有进来,身侧的鞋柜上放着妈妈的手提包和一个文件夹,似乎是和白衣男人一路的,陈晓潇见此,心里的不痛快更加明显了。
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大半夜送喝的烂醉的妈妈回家,以前经常和妈妈一起跑业务的黄阿姨和齐阿姨都不在,陈晓潇越想心里越觉得奇怪,但当下不是解惑的时候,她嘴角勾起了笑容,客客气气的对白衬衣男道谢,:“今天晚上真是麻烦叔叔了,我妈平时在外面跑业务,也对亏了叔叔照顾,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我一个人就不送了。”说着就向门口走去,做足了送客的姿态。
两个成年的大男人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他们微微带有敌意,不过陈晓潇的反应也似乎在他们情理之中。白衬衣男人站在卧室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立刻打算离开,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在客厅里四顾打量了一圈。
客厅里没有什么装潢,平平的一组电视柜和一套老式沙发,是小姨家退下来的老家具,这套八十多坪的二手单元楼是妈妈前两年找亲友凑钱买的,房子买后,也没什么钱装修,就着以前的布置刷了一层房瓷而已,在惨白的节能灯下显得平淡空寂。
白衬衣男就这么略有所思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后吸了几口烟,才对陈晓潇笑着说:“我姓陈,你以后就喊我陈叔叔好了,外面的是我儿子,”他夹着烟的手向门口略抬了抬,门口的年轻人朝她礼貌的点了点头,陈晓潇发现他年纪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二十岁左右,眉清目秀,一头短发站在阴影里显得人清冷又严肃,光线在直直的鼻梁下落下了一片黑影。
“天不早了,我们就不多坐了,你晚上辛苦些,多照看下你妈妈。”他低下头把手里的烟掐了,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和陈晓潇交代着话,走到门口准备离开,身影又顿了一下转回身,伸手把客厅里的窗子打开,散了散烟味。
陈晓潇没敢多说话,看白衬衣男人镇定自若的样子有点为自己没弄清状况就鲁莽撵客的行为感到后悔,只得乖乖的点了点头,目送他们下楼。屋子里多了淡淡的烟草味,让陈晓潇心里有了别样的预感。她从阳台上向下看去,两个模糊的身影在黑暗的院子里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灯在朦胧的黑暗中打出了两束长长的光,悠悠缓缓的转了方向,驶出实现。在陈晓潇的眼里,有光隐隐明灭。
妈妈一身酒气闭眼在床上似睡着,陈晓潇静静的走过去替她脱了鞋子,擦了脸,见她睡得安稳就没有叫醒她,微掩了卧室的门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床上,陈晓潇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她回想起刚刚自称陈叔叔的白衬衣男人,他把妈妈扶进卧室的样子,他冲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站在客厅沉默抽烟四顾的样子,都处处表现出他对妈妈很了解,除了开门进来的那一刹那对自己感到惊讶外,他就像和妈妈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但自己从来没在妈妈那里听说过这个人的只言片语,这又是为什么呢。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
妈妈单身也有七八年了,长相在圈子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平时在外接触的人也很多,总是有很多人暗地里委婉向妈妈表达过做媒的意思,但妈妈一直都没有明确答应,原来······
陈晓潇暗自咬了咬唇,原来只是妈妈没和自己说过而已。
其实她并不反对妈妈再嫁,毕竟一个没有稳定工作的女人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众所周知,虽然这么多年自己并没有因为钱的问题受到太大委屈,但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怎么也不能称作是家。
在要强的女人总是不能替代一个家庭里男人的地位的。
她记得有一年,也就是搬进这所房子的那一年冬天,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大雪让整个城市的交通都瘫痪,天气异常的冷,家里厨房的老水管被冻爆了,在没有人在家的下午流了一地,直淌到了卧室,放学后的陈晓潇一回到家就被楼下的邻居拉了下去,客厅里的水渗到了楼下,把人家里的天花板都浸湿了一大片,看到这一切的陈晓潇手足无措,面对邻居的指责,又是愧疚又是尴尬,在水漫金山的屋子里含着眼泪给妈妈打电话。
鞋子在水里来来回回的走已经湿了大半,她和妈妈好不容易清干净了屋子里的水,赔着笑脸给楼下的邻居点着赔偿损失的钞票,处理完这一切后,前后背都汗得湿透了,身上又冷又热,她看着忙前忙后的妈妈坐在客厅里给物业打电话修水管,却被人以下大雪维修部业务繁忙为由一推再推,看着妈妈一再说好话求人来修理,当场就红了眼。
当妈妈又当爸爸的她,心里的那份难过和负担,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用心去体会过的,她那时是不是很累,是不是想有一个肩膀让她靠,她在给人说好话时心里在想着什么,有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怨恨,有没有累得想要放弃过。
她都不知道。但她一直都在看着,这个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冰冷的城市龃龉独行,是有多么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