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白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对策,困意袭来不由得模糊睡去。
隔壁房间里的陈晓潇深陷在梦中眉头紧皱。
她昏沉的睡去,在迷糊间,感觉脑中的世界逐渐清晰,耳边有了清晰的滴答滴答水声,她身形是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件黑色及膝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红色圆头皮鞋,走在一个宽敞明亮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阿姨拿着托盘匆匆进入前面的一个房间。她转动着头,四顾周围的环境,努力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
哦,这里是医院,她略有些记忆,那年爸爸被人在身上捅了三刀,住进了医院,她被带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耳边的滴答水声更加清晰,她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快步向那个房间走去。
一进门的病房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肚子部位被血染得鲜红,连床单都是血红的,那男人睁着双眼看着门外,半天眨了一瞬,突然对她笑道:“晓晓,过来。”
陈晓潇歪着头,怯怯的走到男人床前,伸手摸了一下他脸上沾染的红色血迹,黏黏的血染红了她的手指。她用软软的小手摸着爸爸长着短短胡渣的脸颊,懵懂的问:“爸爸,痛不痛。”
那男人坐起身来,他一动,陈晓潇耳边的滴答水声更加清晰急促,“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她困惑的四处张望,似乎水声近在耳边,却又找不到是从哪里发出的。
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伸手拉住她的手,缓缓的移向鲜血染红的腹部,轻轻的对她笑:“爸爸不痛,爸爸不痛。”她的手湿哒哒的按在爸爸沾满血迹的腹部,突然感觉手下一阵温热,一股血流像喷泉一样从手下喷涌而起,瞬间她的手全都是血,血流得呼啦啦响,耳边的“嗒嗒嗒”的水声变为“哗哗嗒嗒”,像大雨打在凉棚上的声音,瞬间湮没了她耳边所有的响动。
她惊恐的要把手从爸爸的肚子上拿开,可是爸爸突然瞪着双眼,阴测测的对她笑,面部变幻成黄老师的模样,伸出血淋淋的手探进她的连衣裙,另一只手牢牢的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喊叫,哗啦啦的血流了一地,从脚边向上淹没到她的小腿,温温热热,血腥扑鼻。她想喊叫,却被人掐住喉咙不得发出一声,她死命挣扎,在心里哭叫:“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妈妈,救命!救命!”
呼吸像被人剥离,漫过小腿的血直淹没到脖子,她不敢张口,怕血灌进喉咙里,她嗓子发出“咯咯”的声响,眼泪流了一脸,周围好多血,好烫,好怕,放开我,谁来救救我,她奋力挣扎,死死的瞪着眼前的黄老师,心里仍止不住的喊“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
她在心里悲戚的叫喊着。
隔壁房间的陈白,因为晚饭喝了酒的关系,睡得比较沉,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救命!”传入耳边,瞬间从床上坐起,他立刻判断出是从陈晓潇的声音,迅速穿起拖鞋便去隔壁敲门。一打开房门,隔壁的哭喊声更加尖锐清晰,在宁静的黑夜里惊动了不少客人门向外窥望。
陈白不知道房间内发生了什么,听得里面嘶声力竭的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声音绝望嘶哑,他心急如焚的拍打着房门喊,“晓晓,哥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晓晓,别怕!”
他一面试图和里面的陈晓潇对话,一面按着门边的呼叫,呼唤服务员上来把门打开,只听到里面的呼救声一声比一声凄凉,渐渐低了下来,他用力的拍打着房门,里面的呼喊声渐止,似没了声息,更让他急得用脚狠狠踢了一下房门。
服务员匆忙赶来,刷开了房间的门,陈白急急的冲进去,看到陈晓潇正从床上挣扎着下来,满脸泪痕,一见到陈白,如释重负的哇的一声哭着扑向陈白的怀里,跟着进来的保安和服务员一见并不是什么吓人的犯罪事件,原来是小女孩梦魇喊救命,便替陈白关上了房门,回到岗位上去。
陈晓潇在梦里魇得喘不过气、叫不出来,死命的喊着救命,被闻声赶来的陈白重重的敲门声叫醒,醒过来以后如释重负的喘气,正要下床给陈白开门,门便打开了,黑衣黑裤的陈白冲进门内,安抚的抱着她,让她那颗悬着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陈白从睡眠中猛然苏醒,浑身都觉得瘫软,由于担心陈晓潇而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她安然,便松了口气。轻拍着陈晓潇的后背跌坐在床上。刚刚少女凄厉的叫声,恍若濒临死亡之人,被人掐住咽喉而发出的呼喊。
显然她受了惊吓,夜有所思,只怕在梦里也做了受人辖制的伤害吧。陈白的双眼惺忪而低垂,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陈晓潇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间,哭了许久,眼睛里的泪水仿佛都流干了,涩涩的再也流不出眼泪,因惊吓而止不住的抽噎。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自己死死的抱着陈白,让他不得不侧着身子斜坐在床边,一条笔直的腿不由得微曲支撑在床上。靠得这么近,一股清新干净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让她耳朵一红,分散了些注意力。
陈白见她缓过神,把在她背后轻拍的手不留痕迹的收回,微微向床边坐了一些,和她之间隔开了一些距离,让陈晓潇微微尴尬的抿了抿唇,陈白似没看到她的表情,起身给她拿了几张纸,让她擦干净眼泪。
陈晓潇哭得眼泪鼻涕,这几年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光了。她肿着眼睛起身去厕所里用凉水冲了下脸,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像兔子一样,眼睛周围和鼻子上的皮肤也红通通的,长发散乱,在白白的灯光照射下,像被雨打过的梨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到令自己陌生的样子,似乎在一夜之间,饱满红润的脸颊就变得尖尖细细。原来自己一直自以为的女汉子气概、坚强,在真正的暴力、强制、恐吓之下,根本不值得一提,像玻璃上的冰霜,指尖一碰,就烟消云散了。
世间最悬殊的力量对比,譬如男子与女子之间、内心的强大与外表强大之间、温柔与惊惧之间。
一瞬即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