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看陈晓潇倔强的不愿回去,狼狈又满脸固执,无奈的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带陈晓潇去以前乐队的朋友家玩,晚上不回家。
赵雁和陈叔叔知道陈白的品性,他素来做事稳重,行事有度,也知道他的朋友都是知礼的人,以为是陈晓潇最近对吉他十分痴迷,想要向陈白乐队的朋友学习,便对他晚上不归的借口深信不疑,在电话里叮嘱他几句照顾好陈晓潇就放心的休息了。
陈白看着惊慌未定满身狼狈的陈晓潇,十分头痛。同意陈晓潇不带她回家,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一来,赵阿姨和陈晓潇相依为命十几年,把她当做自己的心头肉,阿姨有过心脏病史他也略有耳闻,就陈晓潇的现状,难免不让她担惊受怕一番,故陈晓潇的话不无道理。二来,对于刚刚的事件他也不是太清楚,陈晓潇这样样貌可怖的回去定是要费尽口舌的解释上一番,天色已晚,这个少女惊吓过度,需要给她时间让她安定下来。
心里这样思量着,陈白略一沉吟,便打定了主意,经过这一番波折,已经快十一点了。他看了看门外瓢泼的大雨,将雨伞撑开递给陈晓潇,示意她拿在手里,然后弯腰,将噤若寒蝉的陈晓潇背在后背上,一只手在身后搂住陈晓潇,另一只手腾出来拎着被陈晓潇丢下的吉他,缓步走进雨里。
陈晓潇在陈白的安抚下,逐渐恢复安定,心里虽仍惊魂未定又倍感屈辱,但素来坚韧的她也明白,有陈白在,自己已经安全了,便渐渐止住了眼泪,软软的伏在陈白背上抽噎。她意识浮浮沉沉,经受了惊吓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趴在陈白宽阔的肩上昏昏欲睡,手中的雨伞在风雨中失去力量左右摇晃,没走两步便被大风刮走了。豆大的雨点瞬间打在陈白和陈晓潇的头上,陈晓潇只觉得周身一凉,但是浑身的难受让她不愿睁开眼睛。陈白脚步顿了顿,无奈自己分身乏术,眼看着雨伞在街道上打着转被风刮远。
由于大雨在街道上肆虐,在幽幽的灯光下,隔着雨帘只看到不远处的有个别迟归的行人疾步走着,一转弯便没了踪迹。陈白背着陈晓潇,感觉到她在背上缓缓均匀的呼吸,在雨里加快了步伐。
晚间饭局结束就下起了大雨,轰轰隆隆的雷声让爸爸和陈阿姨对从吉他班结束回家的陈晓潇颇不放心。他让二老先回去,从朋友家借了伞,赶在陈晓潇下课的时间在楼下等着。陈白喝了点酒,又因在饭局上说了太多的话,感觉嗓子干干的不太舒服,太阳穴突突的跳,让他略感不适,站在楼下就着雨声吹着凉风醒酒,也没注意时间。
陈白在楼下等了许久没见陈晓潇下楼,疑惑是不是她提前回家了,心下迟疑正准备打电话回家确认,隐约听见楼梯上有急促的脚步伴着女孩嚎啕的哭声传来,心中有些疑虑,就往大厅里走,迎面撞上了仓皇逃离下来的陈晓潇,身后有一个身影模糊的男人正急促的追逐着少女,看到陈白以后迅速窜上了楼。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一眼就看明白陈晓潇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庆幸今天的事情有自己在,如果因为自己提前离开而让陈晓潇再受到什么伤害,他会在心里自责的。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平日里虽和他交谈不多,但也是像所有十六岁少女那样乖巧懂事、天真活泼。赵雁和她的到来为这个不圆满的家里增添了许多乐趣,爸爸也由此享受到了儿女双全的天伦,这样的家庭现状,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至于身后紧紧抱着自己脖颈的陈晓潇,陈白苦笑了一下,要先给她找个地方安顿。
陷入昏睡的陈晓潇伏在陈白背上呼吸一深一浅,睡得不沉,雨水打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凉爽许多,随着体温的下降,体内的燥热和不安渐渐退去,空气凉凉清爽,让她平静下来。模糊中她感觉陈白在哪里停住了脚步,室内的灯光照在眼皮上刺目的很,脑中的疲惫和倦意让她双手抱紧了陈白的脖子,不愿睁开双眼。
待陈白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她的警惕才聚拢起来,如惊弓之鸟般松开手推开陈白,睁开双眼。
是酒店。
陈白面带温和的站在她面前,细长的手指在额头上抹去汗珠,因一路的负重微微喘气,调理好呼吸对她道:“天有些晚,去朋友那里不方便,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见陈晓潇眼中的惧意未退,想到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没出校门的小孩子,刚受到惊吓,便安慰道:“我在隔壁右手边住,你有事可以叫我。”他仍是那样半眯着眼暖暖的笑着,长长的睫毛细细的流光闪耀,一路淋着雨走来,浑身上下湿透了,黑黑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面长了些,贴在头皮上向下淌着水珠,可能浑身湿透有些冷,他的脸和手臂都没有血色,白白的皮肤衬得他像石膏一样。
这样温和又耀眼的陈白看着自己,他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向自己笑着,传达着“有我在,别担心”的讯息,自己狼狈的身影蜷缩在那漆黑不染凡事的瞳仁里,像一只冬眠中的松鼠。
他温和的对她说,你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说着,递过来的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女式的干衣服。“刚打电话给朋友,他妹妹的干净衣服,你先穿着。”他手边还有一个袋子,应该装的是男式的干净衣服。
陈晓潇感动于他的体贴,接过袋子,朝浴室走去。陈白自然的背过身子,背朝着她打开被淋湿的琴盒蹲在地上,怜惜的用纸巾细细的擦拭着被雨水浸得有些湿气的吉他。
这把吉他他用了五年,是在高中时表演获得奖后,老爸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这么多年伴随在他的身边,他一直都很爱惜,当年就是用这把吉他,获得了市里的大奖。他上学早,本来就比同龄的同学看起来稚嫩,组建乐队时没少受人排挤,多亏了这把绝佳的吉他陪伴他,一步步走入众人的视线、结交了现在的伙伴。陷在回忆里的他,目光松软了下来,不同于平日里温和疏离的笑,更像是一份超市里的葡萄,撕去了盖子上的保鲜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