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饶是苏叶一生好强,此时也绝望地求饶着。
苏舒突然从府内冲出,猛然跃到赵广胜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份而准备出手,但下一刻,他钉在了原地。
“舒儿,我们的力量由佛陀的智慧所得,捕捉魇魔是职责所在,但这力量绝对不能用在凡人身上。杀戒绝不能破。我们手握强大的力量,一旦沉溺在好勇斗狠的战斗中,就已经坠入了魔道。”师父曾经这样教导过。
苏舒站在那里,感到浑身上下血脉翻涌,这正是仇恨的诱惑,暴力的诱惑,佛陀应该始终心如止水。愤怒撕裂平衡,愤怒诱人坠入魔道。
赵广胜看到苏舒定在原地,以为他胆小怯懦,于是轻蔑的一笑,脚下继续用力,苏叶大喊:“舒,快走,去找爹!”
“他是你什么人?”赵广胜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是我弟弟!他可是猎魇者,你最好小心点。”苏叶大声喊道。
“猎魇者?就他这熊样?”
“你不信么?他可是正宗的万佛寺猎魇者!”
“哈哈,要是别地宗派我也许害怕,但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虚伪的出家人,整日躲在寺里苦练武功,却叫人放下屠刀,叫人摒弃欲望,却身列灭魇三家,享受着齐国的供奉,谁知道那些秃驴整日藏在高高的院墙后做些什么勾当。”
“不要辱及僧门!”苏舒冷冷说道。
“我就侮辱了,怎么着?”
苏舒拼命压抑内心的愤怒。
师父说红尘渡我,也是这就是我的姻缘,我的修行,我的考验。我不能破戒。
“对魇魔,杀无赦,是我们佛门中人看守正义的责任与光荣,但对凡人,我们要去感化他们,诱人向佛。这和捕猎魇魔并不矛盾,反而是一体的。扫除了魇魔的恐惧支配,人们才能一心向善。而劝导人们一心向善,我们才能扫除魇魔。”师父如是说。
苏舒的表情看上去安然而平静。这反而激怒了赵广胜,他扬起手,山了苏舒一记耳光。
苏舒依然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佛经。
赵广胜一笑,又是一拳。苏舒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赵广胜哈哈一笑,随后又接连几个耳光扇来。
“弟弟,你傻了么?还手啊!”苏叶躺在地上大声疾呼道,身旁围观的人有的小声的劝慰佣兵,有的则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扭过脸去,而有的年轻人看到本县人被佣兵这般欺辱,甚至想要上去帮忙,但被长辈拉住,“得罪商会佣兵,不想活了么?!”
苏叶则心急如焚,在赵广胜洋洋得意的时候,从背后拔出一把匕首,朝赵广胜刺去。
赵广胜猝不及防,左臂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赶忙向后跳去。
“小子,你居然敢偷袭我!”
“我不仅要偷袭,我还要杀你呢!”苏叶握紧匕首,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苏舒看到后,居然一脸是血的挡在了苏叶面前,“哥哥,不要。”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是给你报仇啊!”
苏舒摇摇头说:“哥哥,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苏叶一愣,哭笑不得地问道:“舒,你是在万佛寺呆傻了么?”
赵广胜看到后,也是一愣,微微笑了起来,“这些猎魇者果然脑筋都不太正常。我就让你看看暴力是怎么解决问题的!”说完正要继续上前,却听到远处传来官差的开路声,长长的威武声宣告县令的到来。
县令并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赵队长,又见面了,侯爷安好?他老人家呢?”县令一脸谄媚的说道。
赵广胜讨厌这些庸吏,并不答话,抱手站在一边。
县令也不动气,凑近赵广胜道:“有人报案说佣兵私闯民宅,”赵广胜瞪了县令一眼,县令马上摇着手道,“当然,当然,侯爷的佣兵团怎么会私闯民宅呢。我就是来看看,果然,你们明明还在门外,哪来的私闯民宅!”
赵广胜仰着头,不再看县令,县令又凑近一点说道:“赵队长,不过这大白天的,闹事打架到底不好。我们县的这些刁民啊,你是不知道,整日里捕风捉影、造谣生事,您这么闹,会不会有损侯爷的声誉啊?”
赵广胜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边走来一个仆从,小声地爬在赵广胜耳边低于了几句,赵广胜点点头,打发仆从离开。
“是这小子,”赵广胜指着苏叶说道,“出言不逊,我才勉为其难替他爹爹教训教训他。”
“果真如此么?苏老爷,你教子无方,惹恼了赵队长,你可知罪么?”
苏荣赶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了看被满脸是血的儿子,道:“是我平日里管教不周,失礼失礼。”他刚才正在县衙作客,听到佣兵上门找麻烦,下了本钱才搬动了县令出面来息事宁人。有商会和佣兵介入,如果不是苏荣大笔的钱财,县太爷才懒得出面。
苏荣见赵广胜依然没有离去的打算,有取出一厚沓银票递了上去,“惹恼了赵队长,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大人有大量。”
赵广胜将银票装入怀中,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如果你以后没时间管你儿子,记得再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便宜些。”
苏荣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忙不迭的点头,这才送走了赵广胜这座瘟神。
县令来到苏荣旁边,假惺惺地说道:“苏荣老弟,你是怎么得罪了商会的啊。唉,我能帮你一次,但不能次次帮你啊,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舒县吧。至于你的那些个产业,要是不好出手,我倒是可以帮忙。”
苏荣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谢过县令。
苏舒一脸是血,看到赵广胜离去,却扭头扶着苏叶说道:“哥哥,你没事吧?”
苏叶甩开苏舒的手,喝道:“你干嘛不动手,你在万佛寺这么多年都在学什么啊!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真是笑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苏府。
苏舒愣在原地,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说:“可是我不能对凡人动武啊。”
赵广胜回到马车上,坐在里面的贺子盛问道:“如何?”
“属下按照你吩咐的,尽力去激怒羞辱他了,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
贺子盛点点头,看到了赵广胜手臂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哦,不要紧的,被匕首轻轻划了一下。”
贺子盛笑了起来,道:“嗯,很好。”
赵广胜有些担心地问,“属下没有做错什么吧?”
“没有,相反,你做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苏荣有两个儿子,他的小儿子是齐国万佛寺的猎魇者。”
“两个儿子?猎魇者?你能确定么?”
“嗯,应该不会有问题。我担心他会不会对咱们的行动有什么不利。”
“不,恰恰相反。本来我还有所担心,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了。关于那个猎魇者的身份,尽快去确定一下,他如果真的是个猎魇者就更好了。”
这天夜里,赵广胜小心地给伤口敷了药。作为一个一身带伤的佣兵,他并不担心这小小的伤口,但是如果处理不当,感染、溃脓或者引起破伤风都会影响他的任务,只是佣兵团不愿看到的。这是他的前任队长教给他的。战场上,无论多重的伤,作为一个佣兵都要拼命战斗到底,这是佣兵的使命。下了战场,无论多小的伤,都必须得到妥善的治疗和重视,保证自己的良好的战斗状态,这是佣兵的责任。他们的武力,他们的生命都是佣兵团的,也是商会的重要资产,他必须妥善保管好。
他的一个兄弟就是因为在一次决斗中,忽视了一个很小的伤口,最后中毒身亡的。
赵广胜不知不觉想起了他的死去的弟兄们,想起了过往惊心动魄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