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贺子盛站在何二的床前。
这是一张非常精致的床,由上等黄梨木制成,繁复的花纹和生动的图案栩栩如生,雕漆的横栏将床铺围起,使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房间,将外界的礼义廉耻隔开。这些横栏和雕花并不单单是为了观赏,它们有更实际的作用。当床的男女主人在上面实践困难而复杂的动作的时候,它们提供了很好的参考和借力。
楚国民风开放,男欢女爱,奔放炙热,单看这张床就能一窥一二。
但无论这张床多么精致漂亮,都无法掩盖上面散发的恶臭。
这恶臭混合了美酒、呕吐物和死亡的气息。
中州商会在舒县的贸易管带——何二,在刚刚任职一天后,就死在了舒县妓院的宝床上。
赵广胜跪在一侧,汗流满面,心怀愧疚。
昨夜,贺子盛还叮嘱他注意保护何二的安全,何二还没有告诉他雕像的来龙去脉,他依然有活着的价值。
贺子盛不顾那阵阵恶臭,他小心的翻看了何二的尸体,寻找每一个可能致命的伤口,但没有任何收获。然后他又翻开他的眼皮,掰开他的喉咙,掏出里面没有吐干净的呕吐物,观察他的牙齿和舌头。最后,他逃出一根银针,从侧面插入何二的咽喉,慢慢拔出来在阳光下仔细观察。整个过程,贺子盛一言不发,悄无声息,神情专注。
“起来吧,他不是被刺客杀死的。他的死,不怪你。”
赵广胜如蒙大赦,深深一扣头,站了起来:“侯爷,这何二真是个乌龟王八蛋,在楚都就整日花天酒地,祸害咱们,如今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一点点进展,居然就这么死了。这传扬出去,真是有辱咱们商会的颜面。”
“他不是醉死的,从死状来看,他是淹死的。”
赵广胜一惊:“什么?淹死的?怎么会?”
贺子盛扭头去看昨晚服侍何二的女子说:“这位姑娘,何二昨晚的表现如何?”
女子先是一愣,不解地望着贺子盛。她被牵涉到了命案中,死者是商会管带,眼前还站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因此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
贺子盛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温柔地交到女子手中,两只手捧着她的手,让她握好茶杯:“姑娘放心,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也不会为难你,我还会给你一笔钱,感谢你。现在,我只是想知道,昨夜,这何二表现如何?”
女子稍微恢复了一点平静,皱着眉头问道:“侯爷,侯爷您问的是什么表现?”
“来你这里,还会有别的可以表现的么?总不至于真的花钱来吟诗作对吧?”贺子盛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女子虽然觉得这个侯爷有些古怪,但是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倒也平静了许多。想了想,颇有些害羞地说:“昨夜他很厉害,喝了许多酒,做了许多次,我几次想哄他睡下,可他都说不做是浪费银子。还提出了许多古怪的要求。”
女子说完低下了头,而贺子盛却笑了。
赵广胜大怒,骂道:“这王八蛋,还浪费银子,亏他还知道用的都是咱们商会的银子。”
贺子盛似乎很高兴,饶有兴致的问赵广胜:“你为何这么生气,你不是一直厌恶这人么?”
“我是厌恶他没错,可是他答应侯爷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不,他做到了。”
“什么!侯爷,他已经告诉您魇王之......”赵广胜险些说出口,但及时刹住了。
“他没有说,但是尸体说了。广胜,帮我做件事。在全县各处张贴告示,就说何二死了,是被淹死的。如果有能提供线索者,咱们商会有重赏!”
“线索?侯爷不是说这人不是刺客所杀么?”
“这告示只有明白的人才明白,对不明白的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属下遵命。”
贺子盛慢悠悠地走出房间,想了想,又回过头,对着女子问道:“姑娘家在什么地方?”
“留安村。”
“你的名字是?”
“我家人叫我湘莲。我自从做了这个,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贺子盛点点头,对着赵广胜说:“让你的人去给她父母送上一笔银子,就说她们女儿被一户好人家买走走了小妾,去了齐国,不,还是去秦国,更远些,以后都不回来了,这些银子,就当是尽孝了。”
湘莲抬起头,不明所以。只看到贺子盛轻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她还没有明白过来,赵广胜的剑已经划了过来。
剑刚归鞘,湘莲已倒在了血泊中。
何二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舒县。苏荣老爷子也松了一口气,苏叶更是十分高兴。
而贺子盛却在焦急地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入夜前,赵广胜回来了:“启禀侯爷。”
赵广胜话还没有说完,贺子盛就问道:“贴完了么?”赵广胜跟随贺子盛多年,很少见他如此焦急。
“不,侯爷。”
“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去,天黑前必须全部贴完!”
“侯爷,属下已经有了线索。正如侯爷所说,明白的人果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贺子盛十分高兴,拉起赵广胜道:“那人呢?”
“属下已经把他送到了后厢房,派人妥善保护了起来。”
“怎么样,他怎么说的?”
“侯爷还是亲自问他吧。”
“嗯,也对。”
贺子盛带了赵广胜进入后厢房,并与里面的人交谈了半响。出来后,贺子盛说道:“这里一定要严密保护好,派你脚程最快的人去青城山一趟,请道家的人过来。”
赵广胜兴奋地问:“侯爷,能确定了么?”
“八九不离十,明日,咱们还得确定一下。但最后行动的时候最好有道家的人在,别白白送了你我的小命。”贺子盛的心情今夜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