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死命地拽住一个山头不肯撒手,铺洒一地的余晖和随处可见的长长的影子都在述说现在已经是黄昏了这个事实。
黄土村,这个平时安静祥和的普通的小村子。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全村人聚集在了村口。
气氛是压抑的,也许是因为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压了所有的空间。也许是来自人们的内心,对于未知变数的恐惧和离开家的不舍。有的女人甚至抹上了眼泪,遭到身旁男人小声地呵责。孩子们有的还不是很懂事,四处张望着,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但立即被压抑的气氛所驱散。
老村长和他的弟弟依旧站在全村人的前面。
在老人的眼里,这些怎么看都是和他像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此时肩膀上扛着沉重的行李,脸上挂着恐惧,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忽然有点看不下去了,眼睛有些泛花,似乎有两滴迷路的眼泪差点莽撞地冲出眼眶。
“乡亲们,为了躲避魔教的杀害,我们必须躲进山林里一段时间。”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等到安全了,我们就会重返我们的家园,你们要相信我。”
老人似乎还要说更多的话,却永久地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打断。回头看向异响的主人-他的弟弟。阴沉沉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永远不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此时倒是能很清晰地读出来他要表达的意思:“快走,磨磨蹭蹭的!”老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出发吧。”老人脸色暗淡,他挥了挥手,下达了这个简单的指令。
结实的人群开始涌动,或者说在大地上蠕动。走向了那个别人口中的安全的地方,行走在这个被别人安排好的命运之中。弱小的人是无力去掌控自己的命运的,他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有一秒他们的命运戛然而止,也许是一种解脱。因为下一秒,就没有人能再控制他们的命运了。
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的深不可测的目光,他伫立在众多枝蔓妖娆的树木之间。空气中硬生生显现出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公孙宗主,他们来了。”声音低沉且沙哑。
“知道了,退下吧。”依然是负手站立,都没有转回身来。
那道身影又是硬生生消失在空气之中。
树妖作为传说中的物种,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有人坦言曾遭遇过树妖,说那是一个凶残的伪装成树木的妖怪,能够吸人气血之类的话。可问他是如何活下来的时候他又立马哑口无言,这不由得引发人们的无限猜想。人们一边相信着世间存在着这么一种“怪物”,一边又慰藉自己说这只是个传说。
在公孙的记忆里。
“师弟,你疯了吗?”一张惊愕的脸,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
“师兄,我成功了,我控制了一只树妖了!”公孙回过脸,像孩子一样大大咧咧地笑着。
公孙熟练地收回自己的双手,奔腾的血流之河嘶啦一声消失在空气之中。树妖却是意犹未尽地挥舞着他的枝蔓,仿佛表达着所有对破坏者的不满。
作为师兄,那个人有资格暴怒,包括之后所做的所有事情。
“师父传我们法术,不是让我们沾染这种涂炭生灵的妖物的。”他声音冰冷冷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冷冻了。
“我什么都不如你,修行法术不如你有灵性,总被师父骂。如今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习得这个你不会的法术,你又拿师父来压我?”公孙的质问在他自己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无从辩驳的。“你是不是在嫉妒我掌握了控制树妖的法术?”方才还是兴高采烈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喊得也是声嘶力竭。
“我没想到你心里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可能作为师兄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多吧,不过今天你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师父说了,沾染妖物,必须死!”语气听起来似乎正常了许多,不过字字诛心。
公孙扬天大笑,笑声嘶哑、苍凉。
“来吧,让我看看师父口中的得意弟子到底有多厉害。”
“既然师父不在,就由我来清理门户吧。”……
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现在眼前的所有才是他所想要的,回忆是个讨厌的东西,明明一无所用,却偏偏挥之不去。
公孙的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这段记忆留下的纪念品。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跪伏在我的脚下。我要让所有人承认,我公孙才是世间最强的。”这样自言自语,面具下的残破面皮紧紧地皱了一下。
村长的弟弟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人的身上——白小丁。这个孩子的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他感到十分难受。而自己灵魂深处又十分渴望把这具躯壳和他的灵魂一起吞噬下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就是实现了他所有野心的那个“工具”。
而此时他心仪的那个“工具”,正在人群的夹持下,盲目地往前走。目光似乎是呆滞的,也许是这种奔走疲累了他的所有感触。不光他一个,所有人都像是行尸走肉。灵魂似乎是无用的东西,这个时候只要有双腿就好。等他们走进了那片可以给他们提供安全的林子之后,灵魂再回来才是需要的,可是那时候灵魂真的还回得来吗?
柳婉絮和李笑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笑书,我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痛。”女孩说。
“我也觉得很奇怪,又说不上来。”男孩一只手伸进自己怀里,摸到了那支失而复得的牧笛,紧紧地攥了一下。
白小丁也凑了过来,用肩膀挤了李笑书一下。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问题呢。在战场上如果遇到我,你会怎么做?”看来白小丁对于这个问题是耿耿于怀。
李笑书苦笑了一下,又立马转为正色。
“小丁,那个问题,其实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说话之间,林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