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醒过一次，耳边一直有只狗在叫，吵的他心烦。裤子不知把什么东西丢了过去，吓得它呜咽着跑了。
再一起醒来，裤子脸对着集装箱的铁皮顶，中间隔着一道玻璃。身上有些不对劲，他感觉不到自己右胳膊的存在，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压着了。
裤子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又被关到一处玻璃空间中，不过这次地方大了不少，做个俯卧撑，原地跳什么的绰绰有余。旁边同样的一间中关着一条狗，它全身一根毛都没有，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红色，下巴上有一束游动的胡须，这一点同那些红蜥蜴很像。狗正处于一种观望状态，现在也不叫了。
裤子右臂上缠着一圈圈绷带，整条胳膊都裹进去了，软绵绵的耷拉着一点感觉都没有。
裤子左手在玻璃上点了点，想逗逗那条狗。没想到它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呜咽着缩到墙角，一副求饶的模样。
一下子裤子失去逗它的兴致。
裤子手摸到的玻璃上有一处呈中心扩散的裂纹，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扔的东西砸的。但到底把什么扔了出去呢，这个小房间里除了裤子什么都没有，连个稍硬点的东西都找不到，他想不明白。
闲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这个小房间中绕圈绕到第二百一十五圈的时候，两个穿白色工作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站在玻璃外的过道上端详裤子和狗，其中一个裤子见过，就是昨天领着实验的那个。
“咱们开始吧，今天可来了新货，我都有点兴奋了！”红帽子说，他看着裤子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件好玩的玩意儿。
“好好……不过好吃的留在后面，咱们从一号开始好了。”
狗住的那间玻璃房上印着一个大大的“1”。
狗似乎早就被玩坏了，它看着这两个工作人员，一声也不叫。
很快在红帽子恶意的笑声中，一号房的地面渐渐变成了淡红色，像是一个正在被烧得红热的铁板。狗畏惧的躲开这些红色的部分，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够不够，直接加到五千……”红帽子说。
“好好好，五千毫西弗。”
一下子狗就坐不住了，它猛地跳了起来，身上的毛一定都竖起来了，如果它还有毛的话。它在房间中焦虑的转来转去，时不时的会停下来嗅嗅自己的爪子，不过裤子很快发现那其实是在发抖。
裤子也感觉到一阵犯恶心，他赶紧站的离一号笼远些。
外面的红帽子搓了搓手。
“加到一万！”他说。
狗脚下的颜色变得更亮了，原本在操作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也凑在外面看着。他们在用高剂量的辐射刺激狗，不知是何用意。
在红帽子热切的注视下，狗身上开始出现变化，下巴上的胡须开始生长，狗站在原地浑身痛苦的哆嗦起来。在胡须根的部位，那里的肌肉被撑破裂开，原有的根变得膨胀，正在沿着狗的脖子生长。伤口在出血，红帽子却兴奋地笑了起来。
“加到两万怎么样？”他问。
“你确定，那可是坏了规矩，咱们之前可没干过……”
“没关系，只要抹去痕迹就好了，”红帽子说，“这个交给我。”
于是一号房简直变成了火炉，地板上代表着危险的红色变得刺眼，整个房间变得一片赤红。
裤子摸了摸身后的玻璃，有粗糙的触感，用肉眼看能看到密密麻麻细微的金属箔之类的东西掺在玻璃中。毫无疑问是隔绝辐射用的铅箔，但即使这样仍有不少辐射能透过来。
外面的两个工作人员不知何时已经戴上玻璃面罩的头盔，即使他们身上穿着防辐射服也小心的拉开了一定距离。
在他们的视线注视下，一号房中狗身上出现了惊人的变化，触须在它身上肉眼可见的快速生长，皮肤下蠕动的触须把它的身体撑得膨大了一倍，简直要爆开了。这些新生的触须渗入四肢组建出新的机体，看样子像是新的肌肉，生长入它的颚，长出更强壮的咬合肌，长入它的腹胸，长出更有力，更具防御力的肌块……
不知怎么的，裤子感觉自己的右臂似乎活了过来，右肩上痒痒的生疼，像是肌肉在生长。现在裤子明白了，他能猜出这层绷带下裹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一号房中，狗的身体越来越膨胀，蠕动的触须甚至沿着它的眼角，它的耳朵生长入它的头皮，它的眼神变得呆滞，没准脑子已经被侵占了。终于这些触手撑破了狗的皮肤流了出来，像是一只被章鱼吃了一半的狗。
赤色的光线暗了下去，狗虚弱的倒在地上，用它那双低迷的小眼睛看了看裤子。现在看来，它身上只剩下眼睛是自己的了。
红帽子之外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已经回到工作台前，而红帽子看向裤子这里，笑着用他的笔戳了戳笔记本。接下来轮到裤子了。
“我们这里有五百到一万数值不等的服务项目，那么这位先生打算从哪里开始呢。”他调笑道。
但裤子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看着红帽子在玻璃面罩下露出的一点红色的帽檐，把他从头扫视到脚。
红帽子的笔不知不觉在笔记薄上划了长长的一道。
“……算了，直接按五千来好了。”他说。
火焰般的红色在裤子脚下亮起，裤子右臂的绷带下，一个沉睡的活物正在苏醒。白色的布条下，密密麻麻蚂蚁般的细小的触须正在蠕动，它们纷纷从缝隙间长了出来。这些小小的胡子般的小东西向外伸展，像是在寻找它们感兴趣的东西。
红帽子则一只手撑在一号房的玻璃壁上，吹着一段难听的口哨。
裤子摸了摸右肩，不用说这下面也有东西正在向自己体内生长，现在感觉到痒只不过是它们还没活跃起来。
右臂没有反应，现在只怕想用它挠挠痒都做不到了。
这只右手从前能做不少事情，像是吃饭，当枕头用之类的……当然扣动狙击步枪的中指相当的可靠，不会手抖，反应也很灵敏，不少活儿都是靠它完成的。不过现在不成了，它包在绷带下的小躯体大概已经成为了触须的一部分。接下来，可能就是整个身体了……
裤子在右臂上找到绷带一头，慢慢把绷带一圈圈扯了下来。绷带内原本的肌肉和皮肤早已经不见了，替换为一根根粗细不一，缠绕作一团蠕动的触须，它们像是想要出来透透气，一根根开始向外伸展。触须在裤子肩部生长入皮肤，像是无数吸血的寄生虫。
红帽子在外面吹了声响亮的口号，饶有兴致的看着裤子的手臂。
裤子手摸上其中一根，就在红帽子好奇地看着的时候，猛地一把扯了下来，红帽子吃了一惊。绿色的血夹杂着红色的血从肩上往下流，接着又是一根。
红帽子竖起大拇指，随后他对身后说道：“看他这么辛苦，帮帮他直接加到一万好了……”
玻璃房中的光线逐渐变得刺眼，像是置身于一处炽热的火炉中，致命的辐射在这里流淌。
裤子已经拔掉了七根，流出的黄色绿色的血已经浸湿半边防弹衣。突然增加的辐射让他呼吸变得沉重，肺部吸入的不像是空气，而是漂浮的粉尘颗粒，简直要把他的肺泡堵住了，脑子也因这强烈的刺激而疼了起来，像是被挤入了某种凝固剂，变得混混沌沌。
右臂的触须活跃起来，像是渐渐吹起的气球，不断的生长。连那些原本断掉的触须也生长过来，看样子打算重新接入肉中。裤子正在拔的时候，一些新的触须不断长入肉中，肩上整个疼了起来，有某些东西正在向内部生长……
裤子开始急躁，他一把抓着三根触须扯了又扯，一把拽下来，甚至带下一大肌肉也不在乎。
很快一半数目的触须已经拔下，再过一会儿就能整个的除掉它们了。
但红帽子又打了下手势，把玻璃面罩戴上。
“加到两万……”
房间急剧升温，原本的火炉像是升级为一座活火山，而裤子就置身于上千度高温的熔岩中，整个触手都活了过来，拔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触须疯狂生长，马上就夺回控制权，裤子的手根本就不够用了。
这样浓度的辐射下，裤子脑子已经开始迷糊，感觉脑浆快要融化了。他看到在熔岩泉眼的中心位置，一片涌起的熔岩之中，一朵触须组成的花朵生长出来，用一根根触须把自己卷起整个的包裹起来。
每一根触须身上都沾着灼热的温度，触及皮肤的一刹那就将皮肤灼伤，全身上下都包得紧紧的。裤子发现自己像是变成了这朵花的肥料，它的根茎不断的从自己身上把养分吸走，自己的身体逐渐枯萎，而这朵花不断壮大。
裤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这朵花正在夺走他的一切，他的营养，他的肉身，他的灵魂……
这朵花的中心分裂出一张生着数排牙齿的喙，它要开始吞噬最后的东西了。
就在它张开嘴，把裤子送入咀嚼的牙齿间时，裤子迷糊的脑海中感到了一丝绝望。“啪”如同灯泡突然炸裂的声响，成排的切割的锯齿咬合，四周整个都黑了下去……
没想到死了之后会是这个样子。裤子这么想着，但很快他听到了声音。
“么的，怎么停电了……”红帽子的声音。
裤子看到微弱的应急灯光，他一头倒下，眼角触及冰凉的地板，但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感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