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记……”
怀傲目光一黯,将手记捡起,动身将它放到桌上,再回到门口抖衣服的灰尘。
祝夕柔将目光定在手记上,有些好奇,“这手记……师父能看看么?”
“想看就看吧。”怀傲抖完手中的衣物,又取出了几件散乱的衣物,继续抖灰。
祝夕柔拿起手记,打开了它,却不慎让它散落了几页,“这手记着实太旧了,又没存放好。”
怀傲解释道:“那几页是我父亲扯下来的,里面记的大都是关于他与怀家千金的事迹,好几次他都想毁掉,却又舍不得。”
祝夕柔闻言释然,却先对这几页掉落的手记来了兴趣,于是便先看起它们。
一看之下,祝夕柔便入了迷。
“今天她说我很多字都写得出来了,可以出师了,还给了我这个本子,我终于有自己的手记了,好高兴。”
“今天她因为偷偷修炼被家主责骂了,家主说她没有玄修者的体质,应该要修炼琴棋书画,她很不开心,我也好难过。”
“今天我跑去陪她修炼,虽然被打得满头是包,但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
“今天赵家的姐姐嫁到大城上去了,她说她以后也要嫁到大城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出去了,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好想她。”
“今天赵家公子带着玄狗来家里,她要跟玄狗打架,我拦不住,还好最后是我被咬了,要不然我会心疼一辈子的。她还问我以后会不会像今天这样保护她,我说会,嘻嘻……”
“真希望我能成为玄修者,这样我就可以摆脱下人的命运,天天陪着她练武了。”
……
“也许这就是命,我终究不是那块料,她就要入嫁钱家了,以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一句无怨无悔居然让我鬼迷心窍了,我愧对于怀家,只希望她嫁入钱家后能忘了我,也许我不应该再跟她见面了才对吧?”
“我该死!居然又犯错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可是会害了她一辈子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恨不能成为玄修者扭转命运,哪怕是陪你浪迹天涯我都不怕,只可惜我也是不能修炼的凡体。再见了,不,再也不见。”
“今天她就要出嫁了,我……唉。”
“没想到钱家还是发现了,我是一个罪人,害了你也害了怀家,也许我真的该离开七阳城了。”
“我听说有一种药能改变凡体,在玄修团当中就有,你等我,我很快就会潜入钱家救你出来了。”
“唉,我始终没那种命。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会继续努力成为玄修者,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拼命到底!我一定要将你从钱家救出来!”
“对不起,我丹田已废,再也不可能成为玄修者了。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做牛做马补偿你。”
……
祝夕柔看完了这几页手记,虽然并不能完全猜想出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也看出了怀霜似乎因为与阿才旧情被发现,而在钱家遭到了什么不好的待遇。
她默默将几页手记整理好,心中却忍不住对怀阿才与怀霜的际遇感到同情,也难怪那天怀天骄听到孙子提及怀霜就猝然变脸。
怀傲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怀阿才生前的衣物,吩咐了婢女拿去清洗。
“徒弟。”
“嗯?”
怀傲来到桌前,问道:“什么事?”
“你父亲与怀霜真是对苦命鸳鸯。”
祝夕柔边感叹着,边从乾坤囊当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随后将这几页手记装了进去,“这几页手记,不应该让它们陪葬,应该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师父您……想要?”怀傲有些诧异地坐了下来。
祝夕柔抬起柔眸瞥了他一眼,“不是为师想要,是为师想要将它赠予怀霜,至少也应该让她知道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忘记过她。”
怀傲思索了一下,说道:“既是往事,又何必让她徒增伤感,还是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
祝夕柔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从手记上看,怀霜应该是因为你父亲而受到了钱家的冷落,这几页手记至少能让她心生慰藉。”
“那……好吧。”
怀傲接过她手中的信封,犹豫道:“我难道要以父亲养子的身份进入钱家?恐怕不受待见吧。”
祝夕柔:“当然是翻墙进去!为师帮你引开守卫。不过,你先去找怀晓寒探听一下怀霜在钱家的位置,到时候咱们师徒也好下手一点。”
怀傲:“这样不太好吧……”
祝夕柔:“为师让你做,你就听话去做。”
“好吧。”
怀傲无奈应予了她,虽然他也明白她这个决定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可到时怀霜要是问起父亲的事情,他就觉得有点难回答了。
※※※
怀晓寒推开了房门,望着外头,十分犹豫自己要不要迈出这一步。
这几来,怀晓寒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帮怀傲的忙,一想到当日自己将他狂打得满身是血他却不回手这件事,她就觉得羞愧难当,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若是以对手的身份与他接触,她自然不会尴尬。但当日自己对他发狂的理由是他说自己喜欢他,如今她竟成了自己的未婚夫,这让她很不自在,也很难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
这一犹豫,她就犹豫了一刻钟,直到怀天骄来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连忙道了声爷爷。
怀天骄这几日都没见她来灵堂帮忙,原本还想让管家来传话,但一想到孙女的倔性子,他还是亲自来了。
如今见孙女目朝灵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怀天骄也明白她可能是心有芥蒂,但还是劝说道:“晓寒呐,百善孝为先。明日阿才就要下葬了,你如今身份已经不同,若是不去帮忙,会落得旁人闲言呐。”
怀晓寒心中也明白自己既然答应了爷爷,就应该做到。
她定了定神,平和地应道:“我会去的。”
“那就好。”
怀天骄点点头,继续说道:“爷爷过来主要是想叫你今夜与怀傲一同守孝。”
怀晓寒心中一颤,忙道:“爷爷,这些天他都是一人守孝,我还未嫁给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夜,着实不妥。”
怀天骄虎目一瞪,不满道:“这有什么不妥的,灵堂之上你还怕落别人闲话?”
“我……”
怀晓寒一想都到要与怀傲共守一夜便觉得心中不自在,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话拒绝,无奈改了口,“爷爷见谅,我明日再去帮忙。”
言闭,她立即关了房门。
怀天骄虽然明白要这傲倔的孙女一下就从了怀傲有些难,但他还是忍不住隔着门责备道:“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俩不早晚都得在一块生活,这有什么好拘束的?”
过了几息,怀天骄不见孙女回话,他也明白她不受劝,只好无奈离去。
翌日拂晓,怀家来了些法师,给怀阿才做了两个时辰的法事。
宾客陆续抵达怀府,皆披上了白衣。
吉时一到,众人一一捧香祭拜了怀阿才,最后怀傲在法师的指引下捧起了灵位,走出了怀府。
怀百川在法师指引下,背上一袋鞭炮赶紧冲到了怀傲的身前,先行点燃了一小串开路炮。
开路炮,顾名思义,是用来赶走路上挡道的孤魂野鬼。
而后又一个小伙子背着一袋香来到了怀傲身旁,他伸手在袋子里掏出一捆绑了五根的香,又将它扔在地上。
这扔的香叫安抚香,是用来安抚那些受了惊吓的鬼魂,免得它们骚扰逝者的灵魂。
怀傲继续迈着步伐走向大道,法师及众多宾客也随在他身后。
今天怀天骄为了圆厚葬之诺,还雇佣了数十个哭丧的女眷。
这送葬之人算起来有一百多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七阳城的主干道之上,路人见了皆避之。
就在这时候,身披白衣的怀晓寒才走出家门,尾随在出殡队伍之后。
按照礼俗,原本她是要穿黑衣的,但她觉得自己还未嫁给怀傲,穿白衣送葬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了。
一行人在七阳城的主干道走了一圈,随后便出了西城门。
临近中午之时,众人抵达了怀家的坟地,宾客们这才相继反回七阳城。
墓碑早已做好,在祝夕柔的帮助下,怀阿才很快便随着陪葬品入土了。
怀傲手捧粗香为在父亲的坟墓前跪拜,这一刻他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了,“父亲,如今回到了您的归宿之地,还请安息。孩儿一定会秉承您的意志,努力在江湖上成为人中麒麟!”
祝夕柔看到这却是不忍地别过头,徒弟还以为自己不日就会踏入江湖,可是自己早已下决心要让他隐居,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这时候,怀天骄抓着怀晓寒的手来到众人面前,他板着脸直接当众奚落她,“你看你,穿着白衣像什么话!刚才也不见你在女眷队伍里面!”
“我……我换掉就是了。”怀晓寒郁闷的撇过头,心中万分无奈,到底自己还是被古板的爷爷给逮住了。
难得孙女认了一次错,怀天骄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下,却依旧板着脸说道:“换好后跟怀傲走在一起回去,不然别人还以为咱怀家连这点礼数都不知道!”
怀晓寒不服气的嘟起嘴,却是说道:“知道了……”
众人祭拜完了怀阿才后,怀傲碰着养父的灵位迈步返回七阳城,怀晓寒十分不情愿的随在了他身旁,众人亦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怀天骄倒是有心,临走时还叫了些下人给坟地里为数不多的墓碑也祭拜一下。
怀傲跟怀晓寒两人默默地走了许久,直到回到怀家,她总算是调整好了面对他的心绪。
跟随怀傲来到祠堂,待他摆好了灵位后,怀晓寒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性子,好奇转头朝他问道:“你让你师父来我家提亲,到底喜欢我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