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着回家的日子，做着回家的准备，原本是个令人高兴让人鼓舞的事情，可惜眼下的状况怎么都让人欢欣鼓舞不起来。从麦琪妈妈受伤以后，海顿一直在被炮击，四面八方，连续不断，昼夜不停，到今天正好是第十天。
这样大军压境的场面没给海顿造成多大影响，除了偶尔听到有人抱怨晚上睡不好之外，一切照旧。露娜告诉我这种火力演习每个季度都要来一次，非常稳定：
“就像月经一样准时。”这是她的原话。
我们依旧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平静而有序，只是给结界充能的频率从每周一次变成每天一次了。麦琪妈妈恢复了意识，还下不了床。借着这个空挡，露娜成了俢道院的草头王，说她无恶不作也是不过分的。我们去看望麦琪妈妈的时候麦琪妈妈叫我看着露娜，实际上我早就跟她同流合污了。我们从走私店买了一大堆东西，堆满了我们的房间，这些东西都是我精挑细选，连我也很少接触的奇怪玩意儿，露娜更是沉迷其间不能自拔。
我们沉醉在糜烂放纵之中，直到我期盼的那一天。
从昨天早上开始，露娜有点不正常。早上她主动帮我穿衣服，之后又一脸贱笑的迎合着我说话；下午她拉着我绕着城区飞了一大圈，花光了她两个月的零花钱；晚上又变得极其易怒，甚至打了修道院里的孩子。昨天半夜露娜偷偷跑出去喝酒，天快亮了才回来，她一头扎到床上，一身的酒臭味，逼得我在麦琪妈妈的房间睡了一宿。
今天是约定的日子，露娜还在闷头大睡，我决定自己去找主教。为了表决心，我穿上了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背上了我所有的东西，骑着车去大教堂。一个多小时的路途上我脑子里也出现过“留下”这样的想法，但马上就被洪水般的理智冲散了。我要回家，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我上了二楼，敲了门，里面说“请进”。主教又在上课，他问我有没有急事，我说不急，便坐到了最后一排。
这回上课的换了一批人，看来高阶学徒是轮番来上课的。主教讲的东西我都听不懂，应该是些很高深的魔法知识。他滔滔不绝的吐着各种奇异的词汇，时不时张开手托出一团复杂的魔法阵，有时眉飞色舞，有时声泪俱下，下面的学生听得聚精会神，然而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主教讲了快一个小时，我几乎睡了一个小时。到主教把我推醒的时候，学生们早就走光了。
“嗯……什么事？”一旦脱离上课状态，他就是一副腼腆的样子，露娜说的真没错。
“主教，两个月到了。”我打起精神，坚定的说。
“哦，哦。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要回家。”
我站起身，背上一条背带，做出马上要走的样子。主教急得跺脚，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这个无助的小老头，我心中泛出一丝怜悯，但我的理智马上告诉我，我必须回家：
“那，主教大人，我可以回家了吗？”
“呃……你……再去看看麦琪吧。”
去见麦琪妈妈？到时候她躺在病床上在跟我来一段抱头痛哭，洒泪送别，再来段感人肺腑的别离辞，说不定我心一软真的不想走了。我的理智再次告诉我，谁也别见，赶快走：
“不用了，我想尽快回家，主教大人。”
“那……我让露娜送你回去吧。”
露娜？我想了又想，似乎只有这个建议怎么也拒绝不了。提出了这样合理又烦人的建议，我似乎看到主教嘴边漏出一丝邪笑。这可怎么办，让露娜送我，她肯定要闹到天上去，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我用我并不熟练的飞行术飞回修道院，这时露娜已经醒了。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露娜……”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露娜抬起幽怨的眼神望向我：“你要走吗？”
“嗯……”
她站起身，换上了我们在走私店买的外面世界的衣服：“我送你。”
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我不知所措，僵立在门口。要是她真的跟我大闹一场，我还能跟她打打闹闹顺顺利利的分开；像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办呢？我流了几滴眼泪，我想抱住她大哭一场，我想微笑着告诉她我不走了。但我的理智再次告诉我，我必须回家。
我选了一些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扔进背包，像是海顿独有的牛皮纸瓶盖，从城西蛋糕店偷出来的木头叉子，帮同龄的女生解围后她送我的小镜子，一大捆“谢谢惠顾”中间伸出来的一支“再来一根”，等等等等。本来还想感慨一番的，眼下回家才是头等大事，感慨什么的回家再说吧。
我和露娜出了门，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露娜转过身来对我说：“咱们走着去吧，你也再看看海顿。”
“喂，怎么说的就像我要死了一样。”
“你还不如真死了呢，不然我还要天天盼着你回来。”露娜笑得很勉强。
我们向着没有门的大门走去，身后传来斯帕克的一声大叫“二姐要走了！”一大群孩子追上来，他们拉着我和露娜，问我要去哪。
“我……我要回家。”我对他们说。
“这里不就是家吗？”斯帕克反问道。
“我的家在外面，这里不是我的家。”
他们还是不能理解，一个个疑惑的看着我，就像我刚来的时候的海顿凡人一样。我们丢下这些孩子，走上了向南的下坡路。露娜打算走着去大教堂，我清楚她的用意，还是跟着她一路走了三个小时，一直走到傍晚。又是傍晚，我刚来的那天，露娜也是傍晚的时候向我介绍了海顿，就像现在一样，她一路指着途径的店铺和景点，讲着两个月里的故事。最后我们又站到了大教堂的广场上，面对着伊布的雕像，露娜跪下祈祷，之后回头向我微微一笑，带着我上了二楼。
主教派了三个高阶学徒送我回去。这三个人正是两个月前抓我过来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个高挑英俊的正是露娜所说得罗兰师父。罗兰师父告诉我回去的传送门在城里开不了，要去北边的海多克山。于是我们五个动身向北。我们到达防御结界边缘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区外一片漆黑，周围又没有人家，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罗兰师父三个人做了一个很大的发出微光的护盾，让我和露娜进去。出了结界就是危险区了，而我们距离海多克山还有点距离，加上最近紧张的形势，三个老师还是决定顶着炮火前进。我们飞得很低，也很慢，与其说飞，不如说是飘。最后我们停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三个老师挪开一面巨大的石壁，露出一条宽大的通路来。
“这座山以前是矮人的城市，山的中心是个魔流节点，所以在大法师斯图亚特的时代被攻占了。”露娜讲述着海多克的历史，但是我完全没听懂。
我们在毫无生气的街道间穿行了很久，最终来到了一个十分魔幻的地方。一条缓慢旋转的粗大魔流从地下射上山顶，巨大的能量搅动着空气，肉眼也看的出来。这就是海多克节点了，是无数魔流汇集的地方，露娜说过海顿因此得名而且因此辉煌。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为了方便打开传送门吧。
三个老师做起了准备，我和露娜到处闲逛。这地方露娜也只来过一次，也就是两个月前。
“主教说过这地方是个武器库，什么魔导机械啦，魔能机甲啦，聚能核心啦，什么都有。”
“这都是些什么……”我一头雾水。
“就是前两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魔法装置啦――其实我也不是很懂。罗兰师父说，第二王朝的东西大都是给凡人用的――当时的巫师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给凡人设计武器。”
我回头看了看罗兰师父他们，三人还没准备好。“罗兰师父挺帅的嘛。”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露娜精神抖擞。
“还可以。”
“跟你那个男朋友比一比呢？”
“根本不是一回事。”
“告诉你哦，其实罗兰师父已经快五十了。”
我小小的吃了一惊，仔细想想也挺合理的。魔法可以延缓衰老，罗兰老师肯定是个很有实力的巫师。
“对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回斯图亚特住几天吧。”我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露娜笑道。难怪她换上了外面世界的衣服。
罗兰师父叫我们过去，看来传送门已经开了。我和露娜站到幽蓝色的传送门前，门的那边传来一阵阵的恶臭。这就是他们抓我过来时走的下水道吧，想到门的对面就是故乡的下水道，这恶臭也没那么难闻了。罗兰师父告诉露娜三天后的晚上十一点必须回来，露娜捂着口鼻一个劲地摆手：
“知道啦知道啦，再不让我们走就要憋死啦！”
露娜搂着我的腰，带着我穿过了传送门。我还以为要穿过一条眼花缭乱的隧道什么的，结果双脚迈过传送门，直接就在下水道里了。三位老师向我们摆了摆手，关闭了传送门。露娜周身发出荧光做移动光源，带着我从臭烘烘的隧道里出去。一路上我们都紧紧的闭着嘴，谁都不说话，我们走的很快，时跑时走，绕了挺长时间才看见出口。当我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我明白我终于回家了。
我终于回家了！
“露娜！你看！”我指着远处的高塔。
“什么？”露娜不明白我要干什么。
“还有那里！”
“哪？”
“还有那！这就是我的家！”
露娜对着我笑，那笑容里全都是心灰意冷。我欣喜若狂，对着河面大声的喊我回来了。接着我跑上河岸，向西眺望，灯火通明的普莱斯勒大街还和以前一样笔直一条线；还有东边那座直插天际的中枢塔，那是第一王朝唯一的遗迹，依然环绕着神秘的荧光符文。
我喜极而泣，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幸亏这地方没什么人来，不然肯定要围上一大圈人。露娜在我身后远远的看着，一直等到我哭完，她才走上来：
“你哭起来挺好看的嘛，之前怎么一直没发现。”
“像你这种不知道家是什么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回头看看露娜，她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我拉起她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走上普莱斯勒大桥，向着西边走去。就像在海顿一样，我给她介绍着街上的每一处店铺，每一个景点。起初露娜还笑得有些僵直，后来也沉醉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之中了。我们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不到一公里的路途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深夜。我觉得累了，决定往家走，露娜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紧接着普莱斯勒大街的是一片小房子，当中有一座就是我的家。我走的很急，露娜则拖拖拉拉走的很慢；我招呼她快一点，她快了几步，又慢了下来。我回过头看见她犹豫的样子，也跟着她一起慢慢的走了起来。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象着一会儿开了门会见到什么样的景象。一家人笑迎我回家，这好像不大可能；全家人抱头痛哭，这应该是戏剧里的场面，我家人大概不会这么夸张；说不定家里人都以为我死了，我的卧室里摆着我的遗像，这应该很有意思。我在门前犹豫了很久，攥着钥匙不敢插进去，露娜就在我身后耐心的等。我鼓足了勇气，转动了钥匙，这一刻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人激动难忍。结果――
凯莉姐姐提着裤子刚从厕所出来，客厅里传来爸妈一贯甜蜜的交谈声，一切都跟我想象的不是那么一样。姐发现有人开门，提着裤子看了我老半天，缓缓的把裤子穿好，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你……”
“不是鬼，我活着回来了。”我笑道。
凯莉又反应了好久，突然她回头大喊了一声：“爸！妈！凯琳回来啦！”凯莉喊的破了音，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抓住了一样。爸妈叽里咕噜的从客厅出来，搂着我一口一个“宝贝”。我看着想笑，又觉得不应该笑，憋的实在难受，便咳嗽起来。这一下咳嗽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们注意到我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爸爸瞪着露娜，问我：
“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没有，我在那边真的非常非常安全，他们真的把我当自己人。”我尽量说的诚恳，“这是我在那边的好朋友，她叫露娜。”
爸爸上下打量了一番，把门关上：“她也是巫师吗？”
“我和她吃住都在一起的，和她的关系可不比和安妮的差。”
爸爸稍微放下心来，还是警惕着露娜：“进来坐吧。”
家里人让我说说我在海顿怎么样，我基本上如实讲了自己两个月的经历。期间露娜一直闭口不言，也对，如果她插嘴，爸妈肯定认为她在威胁我。我就这么一直讲，四个人就这么一直听，到我讲到主教同意我回家，还派了三个老师送我的时候，爸妈才稍稍松了口气。姐姐拎来一把椅子给露娜，露娜紧绷的坐了下来。
“我听说前几天波奇尼亚打死了几个巫师，是你们的人吗？”爸爸说出这样充满火药味的话，弄得我很不自在。我看了看露娜，她正在强压怒火：
“没打死，不过也受了重伤。”
“是吗，可惜了。”
“爸，受伤的是我们修道院的修女，对我很好。”我说。
“那我可要谢谢这群绑匪了。”
外面的人对巫师的仇恨就是这样，我爸也不例外。巫师和凡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多说，那要牵扯到太多的历史和传说。眼下露娜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我必须让她冷静下来：
“那个，我累了，我先带露娜上楼了。”
我拉着露娜跑上楼到我的房间，还好爸爸没有继续刺激露娜，不然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我关上门，露娜马上火了：
“以前只是听说外面的凡人恨巫师，今天真遇到了，真是大开眼界了！”
“我爸是在生你们绑架我的气。”我解释道。
“算了，我是来送你回家的，大不了我现在就回去。”
“消消气，明天我请你喝酒。”
“明天？……现在几点？”
我掏出手机，已经凌晨十一点了。在海顿一直没信号，一回家才发现手机里堆满了安妮和海德的信息。他们几乎每天都在问我还在不在，两个月里从未间断。我被抓走的时候是八月，回来的时候已经十月了，昨天的信息里安妮还在提醒我多穿点。我的双手激动得颤抖，情不自禁的回了安妮和海德一句“我回来了。”结果不到两分钟就有人敲门，安妮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海德紧随而至。我招呼他们上来，他俩向爸妈问了声安，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酋长！”安妮扑过来抱住我。露娜听到这诡异的外号，忘掉了刚才的事情，噗噗的笑了起来。海德就站在安妮身后傻笑。“酋长，这是谁？”
我愣住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安妮解释我这两个月去了哪，露娜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我看向海德，想让他帮忙，关键时刻这个废物也傻了眼。
“酋长，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此刻安妮的冰雪聪明成了我的头号敌人，给她起了“老猫”这个外号真是没起错，她就是能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真相。我什么也不敢说，我两个月没回家，家里人肯定给我的失踪编了个合理的借口，但我不知道这个借口是什么，一旦说错满盘皆输。让我想想，想想……
我又看向海德，在场的三个人只有他能帮我。这一次海德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提高了音量，给出了提示：“酋长你受伤了吗，一字山挺险峻的吧？”
原来是我在一字山失踪了吗，海德你干得好啊！“啊，这是露娜，是她救了我。”
我又瞥了眼海德，他得意的微点了下头，看来我没弄错他的意思。露娜会心一笑，继续沉默。安妮谢过露娜，又来问我具体情况。这时海德又在装死了，我冥思苦想，怎么才能把这个谎说圆：
“那天山上有雾，我一脚踩空从山上滚了下来，摔得很重。我在山里被困了三天，露娜发现了我。我在她家里治好了伤，才回来。”
有时候我真佩服自己的演技，这天分不当明星绝对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露娜别过脸“呵呵呵”的笑，能看出来这明显是在嘲笑我，但我敢怒不敢言。好在这回安妮信以为真，目光里满是感激的看着露娜。这时海德突然诈尸还魂，掏出手机看看了：
“十一点多了，安妮我先送你回去吧。”漂亮！
“我让叔叔送我回去吧，警察护送肯定比你安全。”安妮笑着，下楼去了。
屋里一片寂静，我们一直等到大门关上了才敢长出一口气。我按住海德的肩膀，把他往下按：“废物，怎么不早点帮我！你知道编这个谎话有多危险吗？”
“但是你不说点什么安妮怎么会罢手呢？”海德说。
嗯……有点道理，算了，放过他吧。刚才的险况余波未散，我和海德低头不语，露娜躺在床上，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一会儿，露娜坐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名义男友吧？”
哦，原来她在关心这种事。“嗯，他叫海德，海德（hide隐瞒）·欧迪恩特（audient倾听者）。”
“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这个明天再说吧，”眼下我还有更关心的事情，“海德，跟我说说最近的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这个废物真是无药可救了。
“说说这两个月的情况。”
“哦……嗯……刚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爸你妈说你去波奇尼亚旅游，在一字山失踪了，这事儿还上过新闻呢。”
“学校里怎么样了？”
“没什么变化啊，不过班长已经不是你了。”
“没人怀疑我的身份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能回归以前的生活，这比什么都重要。我叫海德坐下，自己靠在他背上，放松了不少。海德伸手摸摸我的头，摆弄我的头发。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我就安心了。刚回家就接二连三的遇到险情，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酋长，她是巫师吗？”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一会儿吗？！”
海德一脸纠结，他知道我是巫师，但他对我之外的巫师就像其他人一样厌恶。露娜没有恶意，这点海德应该看得出来，这就够了。
“海德，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把他往外推，海德一向听我的话，这次也不例外，虽然他一脸不情愿，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终于安静下来了，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看看自己的房间了。露娜也在环视我的卧室，她打开衣橱，拿出校服，在身前比量一一番：
“有点小。”
“又不是给你穿的！”我躺了下来。
“这是你的卧室吗，怎么这么素，什么装饰都没有。”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这可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房间。”
“随便吧，睡觉睡觉。”
回家后我没有急着回学校，露娜两天后回去，我想再陪陪她。我跟爸妈说了我的想法，他俩没有回复我，而是悄悄地在桌子上放了一摞钱。偌大个首都，上千万人口，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挑选了几个我最看重的地方，一个一个带露娜去看。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还是一样，我就像个廉价旅行团的导游一样带着露娜东奔西走。一路上露娜很少说话，她静静的听着，跟在海顿时派若两人。
今天晚上露娜就要回去了，上午我带她去了我的学校。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只是在旁边的大楼上向下俯视。我给她讲着学校里的故事，露娜像喝醉了一样，眼神迷离，满是憧憬的向下看。
“不如你留下来吧。”我说。
露娜笑了笑，继续望着我的学校。
我们穿过普莱斯了大街，向着东边走。我选择了中枢塔作为参观的最后一站。露娜依旧迷恋的看着沿途的一切，当我们走到大桥中间时，露娜停了下来：
“凯琳，我想自言自语一会儿。”
桥上吹着风，我把头发扎起来，跟露娜一起趴在栏杆上，听她说话。
“这座桥和刚才的街道都叫普莱斯勒对吧？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他是史上第三位大法师。在他的倡议下启动了魔法民用工程，凡人才开始跟巫师平起平坐。凡人的科技都是在魔导器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包括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露娜气上心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留下。我不想看到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露娜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了，继续走吧。”
总觉得露娜还有很多话憋在心里，难以出口。她挺直身体，望向中枢塔，迈开大步向前走。我以为她还要回头继续说下去，但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便小跑着跟上去了。
过了桥是老区，也就是中央机关最集中的地方。其实整个老区就在中枢塔的地基上，所以没法建太高的房子，这清一色的低矮小楼让我想起了海顿的街道，只是道路比海顿宽了许多。老区平时没什么人来，街上走动的多是上班的公务员和巡逻的军队——因为靠近中枢塔，这里军队特别多。中枢塔周围有一大圈铺着白石板的广场，广场外围围着隔离网，里边是禁止进入的。我们就趴在隔离网外，仰望着仿佛可以联通宇宙的中枢塔。中枢塔由六个部分盘旋着向上，看上去并不规则，似乎还在扭动，就像六条扭在一起的蛇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塔的中心就是斯图亚特节点了，”露娜小声的说，“这是全大陆最大的节点，百分之七十的魔流都要汇集到这里。我们离得远，还感觉不到，如果你能进去，就能感受到节点澎湃的力量，就像魔法都钻进了你的身体，把你充满了一样。”
“说得好像你进去过一样。”我笑着。
“我还真进去过，凡人的守卫怎么可能拦得住我们？”露娜得意洋洋，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她四处看看，又压低了音量，“这地方以前是大法师斯图亚特的家，老家伙晚年的时候精神不正常，里面阴森森的。”
“什么？这么大的家？”事后想想，我关注的地方真诡异。
“大法师以前可是贵族，当然要住的大一点。”露娜解释道，她的解释也很奇怪，而且这大的可不是“一点”，“再说也不全是他的家，斯图亚特的魔法学院也在这里。”
距离十一点还有好几个小时，我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储备，那接下来的时间怎么过呢？我们到了大街东头的咖啡馆，露娜又跟我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天色越来越暗，她烦躁的神态也越来越明显。最后露娜要了一瓶酒，几口就喝光了。她搂着我摇摇晃晃的往下水道走，露娜边走边吐，我一路掺着她。下水道的酸臭味和露娜嘴里的酒臭味混在一起，简直是人间不应存在的气味。我们到了约定的地点，周围环绕着微弱的魔流，看来老师们已经准备好了。我施法点了个小火苗，传送门立刻打开了。
“露娜，该回去了。”
露娜紧紧地抓着我，她低着头，我推了她两下，她抓得更紧了。
“露娜，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你跟我一起走！”
是吗，她在哭。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也想过很多主意，做了很多准备，听见露娜婴儿般的啜泣，我什么办法都没了。我抱着她，她抱着我，我抚着她的背，她哭不出声。
“凯琳，你跟我回去吧……”
我摸摸她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琳，咱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我松开她的手，也掉了一滴眼泪。
“那，我回去了。”
露娜跑进传送门，门即刻关闭，下水道里只剩下手机上的手电的光亮。我感觉像被别人挖掉了一半一样，说不出口的难受。再也见不到了吗……两个月零三天，或许真的要记一辈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