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澜一愣,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寂静的夜晚,清冷的莲池边,竟然还有其他人,来管他光明神教朱雀使的闲事。
他瞥着从容走来的李冰阳兄妹,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
李冰阳没注意他的脸色,拿着那双碧玉,替云花母子求情道:“朱雀使,这对碧玉,价值不菲。我先替他们母子偿还。请不要为难他们。”
“好啊,”朱澜嘴上赞许,眼神却很阴险地看着云花:“云花,看来你运气不错,遇上一对富家公子小姐。十个金珠,在他们眼里,如若玩物啊。”
云花低下头,她哪能不知朱澜话中有话。一旦李冰阳替她偿还了这十个金珠,就等于给她招来十个金珠的债,这让一贫如洗的她怎么还?于是喃喃说道:“这位公子,十个金珠非同小可。你此番恩情,只怕我孤儿寡妇,接受不起。”
“没事没事,接受的起。这对碧玉是好心人赠送,用来做好事,再好不过。”李冰阳连声安慰她,微笑着将碧玉递到朱澜面前:“请朱雀使收下这双碧玉,将此债务一笔勾销,您看如何?”
朱澜嘴角轻扬,不再搭话。他瞧着眼前那双碧玉,眼神悠悠一转,只见那淡青色的碧玉,忽然像是被飞石打中一般,落入宁静的湖面,“咚”、“咚”两声,激起片片浪花。湖面生起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李冰阳望着水面上的点点涟漪,傻了眼。他简直难以置信,刚刚还在他手上的一双碧玉,怎么一转眼就无缘无故就飞入水中?
只听瘦削少年小威冷哼一声:“碧玉怎么可能自己飞出去?姓朱的,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朱澜恢复了往常轻浮的神色,哈哈笑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刚才大家的眼睛都瞧着呢。我一直站着不动,哪能动什么手脚?或许是碧玉嫌弃这公子长得不够风流,自己飞走了呢。”
李雪月闻言气得发抖:“你长得风流,碧玉怎么没飞你手上?”
小威也摇摇头,坚持说道:“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朱澜说道:“胡说八道。在场中人,有看见本朱雀使动过碧玉的,请站出来。”
那两个白袍教徒和铁塔壮汉本来就是他的人,见他发问,哪有不配合的道理,他们异口同声:“我等未曾看见。”
朱澜点点头,扫了一眼云花,问道:“你呢?”
云花哪里敢得罪他,只得回答:“我没看见。”
“娘,”小威很不满:“这群人这样欺负我们,你还帮他们说话?”
湖边马上起了争执,小威一口咬定朱澜动了手脚,朱澜矢口否认。只有李冰阳,默默地望着水面出神。这两人争了不到两句,那铁塔般的壮汉向小威径直走去,两个白袍教徒紧跟其后,一众人等,满目凶光。
李冰阳回过神来,见情况有变,“扑通”一声,跳到冰冷的湖水里。岸上众人见此情景,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移到了水面上。
此时正值夏秋之交,又是夜晚,空气中寒意刺骨,冰冷的湖水像是初春刚融化的冰水,冻得李冰阳嘴唇泛紫,浑身发抖。他兀自在水里寻找碧玉,岸上却有很多人替他着急。李雪月惊得呼喊:“哥哥,我们不要那双碧玉了,你快上来吧。”
云花和小威也很是焦急。只听云花歉然说道:“公子的大恩大德,云花心领了。你快上来吧。”小威也劝道:“兄弟,你别找了。这根本就是歹人的阴谋诡计,你即便找到,又有什么用呢?”
朱澜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小兔崽子,我忍你很久了,找死!”他眼神悠悠一转,地上一块石头,忽的砸向小威,正中他前额,小威疼得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朱雀使,”云花满脸泪花,求道:“小威是我和他死去的爹唯一的孩子,求您手下留情。”
“让他们父子相见,不好吗?”朱澜不咸不淡地说道:“云花,你想要几个孩子,就能有几个孩子。”
云花兀自哭泣求饶,见她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朱澜终于心肠一软。他铁石心肠,很少有心软的时候。
只是他并没有打算放过小威:“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他烂命一条。他三番两次顶撞于我,我得给他留点记号。”
“什么记号?”云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小威挣扎着站起,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娘身边,痛心道:“娘,你别为了我,向这个狗贼求饶。”
朱澜气得鼻子冒烟,他狠狠说道:“小兔崽子,我叫你嘴硬。”
他话音刚落,引一口诀,手中登时幻化出一把燃着幽幽焰火的火炬,明亮的火光,将周围的一切照耀得亮如白昼。火炬里燃烧着的,是光明神教中的天穹神火。朱澜冰冷的眼神,倒映着焰火,那焰火火光一闪,忽然向小威灼烧而去。
原来,这是光明神教中的法术“天穹神火”。施法者练此法术,可以召唤火焰,火焰既可以蚀人肌骨,燃人体肤,伤人于有形,也可以攻其灵明,蚀魂灼魄,伤人于无形。修为越高,神火的法力也就越强。
朱澜的天穹神火,只练到了第五重,在光明神教回鹭分坛四使者中修为最末。但神火有形,已能燃焰八方;神火无形,已能蚀人肌骨。灼烧小威的灵明,让他痛不欲生,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小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哪里经受得住光明神教天穹神火的灼烧,他疼得倒地翻滚,生不如死,仿佛堕入了幽冥鬼域。
“朱雀使,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幽幽神火燃入小威的灵明,化为无形,云花想帮帮儿子,却束手无策。看着儿子疼得不住打滚,她的眼睛,泪如雨下。
“云花,我的神火,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要你儿子变成一个废物,不费吹灰之力。”朱澜语气阴险地说道:“你不想他当一个废物的话,怎么做不需要我来教吧?”
云花的眼睛已是一滩死水,她像个木偶一样,连连点头。
“那就好。”以朱澜的神火,将小威烧成一堆灰,简直轻而易举。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他收回天穹神火时,一个浑身淌水的人来在了他面前。原来李冰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岸边,他嘴里说道:“朱雀使,那双碧玉,已被我寻到。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们。”
李冰阳哪里知道,朱澜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以金珠债务死死相逼,不留云花母子一点退路,并非真的想收回那点钱。而是贪图云花的容貌。他向来是个好色风流的登徒子,金珠也好,碧玉也好,在他眼里,都值不上一夜春宵。可是李冰阳非得拿这双碧玉,打搅他心中的如意算盘,这让他怎能不恼。
见李冰阳定要多管闲事,朱澜眼中怒火,炽如烈焰:“这小子三番两次,坏我好事,如此不识相,休要怪我辣手无情。”
于是他将火炬一指,顷刻间,两道神火,便落到李冰阳的眼睛上。
“兄弟小心”、“公子当心”、“哥哥......”云花母子和李雪月三人看到这一幕,惊得连忙呼叫,然而那神火就像两条吐信毒蛇,闪动的速度,快如闪电,李冰**本来不及躲闪。只见神火倏忽间没入李冰阳的双眼,化为无形。
李冰阳感觉自己的眼眸中,有两团焰火,熊熊而烧。神火灼烧得他眼珠炙热疼痛,根本睁不开眼睛,但即使闭上眼睛,依然疼痛难忍,无济于事。李雪月见他双眼微闭,痛苦万分,焦急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他即将变成一个瞎子了,”朱澜冷笑声声,对李雪月说道:“小妹妹,赶紧和你哥哥多对望两眼,好让他记住你的模样。”
“你!”李雪月骂道:“你们光明神教,所谓神火,就是用来害人的吗?”
“我朱澜本就冷血无情,这小子自寻死路,怪的了谁?”说到这,朱澜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云花:“若不是看在云花的面子上,他要废的何止一双眼睛,而是一条小命。”
“你!”李雪月和小威、云花都非常生气,然而他们三个在朱澜等人的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纵然心有不平,又有什么办法?
“我要成一个瞎子了吗?”李冰阳的眼睛越来越黑暗。也许下一刻,他就要永远失明了。
“那么,最后我该看的是什么呢?”李冰阳心想:“是头顶的星空,还是自己的妹妹?”
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可惜,我不能再多看静儿一眼。哪怕我从此活在永恒的黑暗当中,我始终不会忘记,花园小溪边,静儿神思含笑的样子。”
在这个念头中,他的心,渐渐平静。他的眼,缓缓睁开。
他的眸子里依然燃烧着五重神焰。
神焰除了有些明亮以外,似乎与普通的烛火暖流并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