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阳见周静儿夸自己爹娘,自然欣喜。
他跑回柳树下将翡翠明灯重新埋好后,没多久,有一个人影走进了花园。李冰阳和周静儿一看,来人是李冷风。周静儿喜迎道:“冷风,你来了。”
李冷风眉头一皱,很不悦地说道:“我说了几遍,叫我上将军。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口。”
周静儿低下头,声音很轻:“是,上将军。”
李冷风朝家中摆摆手,命令道:“别忘了公主派你来的职责。去做午饭吧。我想吃水饺,记住,要韭菜馅的。”
周静儿很温顺地回应道:“是,上将军。”说完,她就安静地离开了花园。
“还有你,”李冷风指着李冰阳,语气极为不满,“上次,我给了你三枚银珠,紫罗兰酒呢?怎么连影子都没有?”
李冰阳满脸愧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冷风见他紧张,心想:“莫非,是我太凶了?”
李冰阳到底是他弟弟,他有些不忍,没再责备,只哈哈笑了两声,给尴尬的气氛解围。他拍拍李冰阳的肩膀,说道:“玉莎公主有些事情,推迟一段时间。紫罗兰酒,我已托人买好。你被妖魔弄伤,大病初愈,不用过多自责。”
李冰阳没搭理他。此刻,他心中更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也不是紫罗兰酒,他不明白静儿那么好,哥哥为何那样对他。
中午,李冷风一家人围坐在方桌上,午餐正是静儿做的水饺。李冰阳之前一点也不爱吃水饺,但这次,他第一次爱上了韭菜馅的水饺。除了李冷风,一家人都对周静儿的厨艺赞不绝口。
“好,好什么好。”李冷风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后,你们若是尝过玉莎公主的手艺,就不会如此少见多怪。”
静儿闻言神色黯然,在李冷风心中,玉莎公主是完美无缺的女人。然而,事实似乎确实如此,玉莎公主高贵典雅,貌美端庄,也许,在任何一个见过她的男人心中,她都是无可比拟的仙女。
“你吃饱喝足,该办正事了吧。”李冷风盯着李冰阳,沉声道:“整整十天,药铺一直少了你这么一位少当家打理。我的好弟弟,是时候去药铺了。”
李冰阳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门外走去。李雪月慌忙喊道:“哥哥,等等我。”李冰阳像没听见一般,只顾自己走路。
李雪月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李冰阳沉默不语,独自迈着步子。
李雪月感到有些委屈,但她很在意李冰阳,问道:“哥哥,你为什么生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李冰阳还是没有说话,李雪月又委屈又着急,哭出声来:“哥哥,你怎么了?”
李冰阳终于站住脚,他还是很心疼妹妹的,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不住道歉:“妹妹别哭,你没有错,是哥哥的错。”
他言语中的“哥哥”一语双关,李雪月自然是听不懂的。
李冰阳继续讨好:“我们待会去药铺旁边逛逛,给你买双碧玉,好不好?”
李雪月破涕为笑,喜道:“好。”
望着弟弟妹妹远去的背影,李冷风若有所思。周静儿却忽然上前恳求:“上将军武法双修,造诣很高。不如教几招几式给李冰阳,让他能够防身。”
“防身?”李冷风嗤之以鼻:“你什么都不懂,别来废话。”
周静儿张张嘴,还想争取。一个家丁忽然匆匆跑进来,向李冷风禀道:“上将军,门外有两人求见,都说有要紧事,要告知与你。”
“两个人,他们可是一伙?”
那家丁摇头道:“这两人并不相关。一个一身华服,宫中打扮,说是替玉莎公主传达指示。另一个是面色枯黄,眼神空洞的陌生男子,说是替您师父传话于您。”
“什么!我师父?”李冷风骤然变色。周静儿见他神色有异,开口说道:“上将军是武者学院无念法师的高徒,想来是无念法师怀念上将军,所以托人带话。”
李冷风神色异常,完全没听见她说的话。家丁一脸疑惑,询问道:“上将军,您先接待哪一位?或者两位一起见?”
李冷风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笑声与先前的脸色一样异常,充满着无奈和惶然。周静儿和家丁都茫然不知所措。却听李冷风喃喃自语:“该来的,果然总会来。”
家丁听得满头雾水,不知李冷风在说什么。李冷风终于恢复了寻常的脸色,不疾不徐地说道:“先请玉莎公主的使者进来,引他到紫竹堂。”那是他家的会客厅堂。
那家丁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李冷风也往紫竹堂走去,静儿凝神一想,随即跟上前去。
厅堂古色古香,李冷风把玩着一把红木椅,正默默出神。家丁匆匆进屋,只有他一人,不见什么使者。他恭恭敬敬地将一张纸条递给李冷风,呈述道:“玉莎公主的使者说公主的指示,全在这一张纸条上。”
李冷风点头接过,向家丁摆摆手,吩咐道:“去请那个人进来。”家丁会意,答应了一声,便走出门去。
周静儿很是关切,问道:“公主殿下指示了什么?”
李冷风微微皱眉,但转念一想,周静儿到底是玉莎公主派来的人,公主传话,不让她知道,或许是有些不合情理。于是,他打开纸条,一字一句地读道:
“回鹭国上将军李冷风听令,我玉莎公主即将与你喜结良缘,拜堂成亲。你年轻有为,于国,是栋梁之才,于家,是我恩爱夫君。今有一物,在你家中,为我回鹭国国中至宝,请你将翡翠明灯速速取来,作我婚妆。回鹭国公主玉莎亲笔。”
这纸条咄咄逼人,字里行间,透露着以婚事相威胁的意思。李冷风读完后满脸不悦,恨恨地说道:“玉莎公主,你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嫁给这对明灯?”
周静儿正如李冰阳所说,她很喜欢李冷风。可是,她还是为李冷风能娶到他心仪之人而感到高兴。她缓缓说道:“上将军,翡翠明灯是你们家传宝物,你取来交给公主殿下,不就是了。”
“哈哈,”李冷风冷笑两声,说道:“事情就难办在这里。我那爹娘,偏心得很,只将这对明灯传给了李冰阳,宋管家也千叮咛万嘱咐,叫那小子对谁都不能提及这对明灯。我连明灯藏在哪都不知道,如何去取?那小子将爹娘的唯一信物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叫他交出来,怎么可能?玉莎不是难为我是什么?”
他连声发问,周静儿听着惊讶地合不拢嘴,就在清晨,她亲眼看见李冰阳从柳树下挖出那对明灯,拿给她看。可是,就连他的亲哥哥李冷风,都始终不知道明灯藏在哪里。
“怎么办,我该同他说吗?”周静儿心里冒出这个问题。
家丁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向李冷风禀道:“上......上将军,您师父的使者凶得很,要您亲自......亲自滚出去见他。”他在说道“滚”这个字时,结结巴巴,声音跟蚊子一样轻,显然是那人原话。但家丁怕冒犯李冷风,是以传达地小心谨慎。
“知道了。”李冷风神色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家丁如释重负,告辞离去。李冷风刚走出厅堂,就见家中忽起一阵怪风,继而灰雾笼罩。一个面容枯黄,神色空洞的男子已闯到他的家中。
周静儿看到那个人,隐隐觉得他像幽冥来的使者一般,后背发凉,寒意顿生。李冷风却面色平静,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平静,还是故作平静。
“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徒弟—李冷风?”来人幽幽地问道。
“正是。”李冷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问道:“恩师近来可好?”
那人幽幽地回答:“恩师好的很。她要我传话与你,你当上回鹭国上将军,获得了你想要的一切,全是拜她所赐......”说到这,他指着自己,继续说道:“恩师说了,你若是敢忘了当初与她定下的承诺,我,就是你的下场。”
“什么?”李冷风没听明白血罗刹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什么叫你就是我的下场?”
那人再不答话,忽然,他惨叫一声,双眼流出鲜红的血来,紧接着,他耳鼻口皆血流如注。身上也是血气蒸腾,恐怖无比。只一片刻,他就七窍流血,当场惨死。全身血气尽数蒸腾,已是一具没有血色的干尸。
“啊!”周静儿失声惊呼,她吓得面无血色,用手使劲捂住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李冷风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血罗刹的约定,倒没有翡翠明灯那么棘手,但是,办起来依然很麻烦。况且,血罗刹那种邪魔,就算他完成了约定,会放过他吗?恐怕无休止的利用以后,他最终也逃离不了眼前人的命运。
许久,他回过神来,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四周的虚空,厉声喝道:“血罗刹,你吓唬老子,以为老子就会怕你吗?有本事,就给我滚出来!”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李冷风。
其实,李冷风心里再清楚不过,血罗刹的血魔邪功,北极大陆人人闻之变色,以他的本事,与血罗刹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十天前山魔来袭,今天的公主逼令,再加上血罗刹的恐吓威胁,让他失去了理智。他不断喝骂血罗刹,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仿佛听见了血罗刹的声声轻笑,笑声阴毒,邪恶无比。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他的幻听而已。
家丁很不合时宜地又走了上来。他见到那人血肉模糊惨死后留下的一具干尸,吓了一跳,满身发抖,上前禀报李冷风:“上、上将军,门外又有一个人求见,是个貌美可爱的少女,她说求见二公子。二公子不在家,您见还是不见?”
李冷风像个疯子一般哈哈大笑,他真的快疯了,于是提着剑骂道:“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好一个血罗刹。我倒要看看,她还要耍什么花样折磨我。”
他一边骂着,一边与周静儿走到门口。
这次来的人确如家丁所说,是个可爱貌美的少女,她面容皎好,眉目如画,双脸秀美如初春的桃花,肌肤白皙如秋冬的霜雪。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美得找不到一点瑕疵。
她和玉莎公主一样,都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只是玉莎多了分公主的贵气,而眼前这名少女,却美得更多一份朴素清纯,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李冷风乍一见,如果不是心中愁虑万分,他一定被这个貌美少女的清丽脱俗所折服。
“你是谁?可是那诡计多端的血罗刹幻化的女子,上我家索命来了?”
那貌美少女一怔,满脸诧异地说道:“血罗刹是谁?我不认识。我叫杨蓉蓉,是特地来找李冰阳李公子的。”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声音也是柔美动听。
“哼,睁眼说瞎话,你以为我会信吗?”李冷风话音刚落,脚一点地,提剑向那少女纵去,他的剑快到肉眼看不清,突画三圆,分别封住少女的左右肩,一剑锁喉。
那少女却不后退,只用眼神注视着他。李冷风忽觉她的眼神十分深邃,在这双眼神下,他意识渐渐模糊,灵魂里响起一个柔美的声音。他像丢了魂一般,扔下手中剑,向那少女一步一步走去,如同行尸走肉。
“李冷风!”周静儿见他魂魄全无,吓得失声惊叫。
这一声叫喊如同一道惊雷,李冷风多多少少回过一些神来。他心中暗想:“不好,这是狐妖的勾魂术,这少女必是一只狐妖。”
他集中心念,定了定神,提聚灵气,翻起一掌,向那少女当头打落。掌风如一团暗红色的血雾。
那少女不知情况有变,来不及躲闪,就被李冷风一掌打中。她身子被震得倒退三步,胸中起伏,呕出鲜血。
李冷风得意道:“哼,就凭你这点微末法术,就想勾我魂魄。不自量力。”
那少女平静地说道:“刚才,若非那女子喊你一声,你的魂魄,早已被我勾去。不错,我修行低微,若是我姐姐来,任那女子喊千声万声,你的魂也早没了。”
“你还敢嘴硬?”李冷风怒道:“小狐妖,你的姐姐,可是魔头血罗刹?”
少女说道:“我早说了,我不认识什么血罗刹。我此番前来,是找李二公子李冰阳的。同是兄弟,李冰阳心地善良,而你却嚣张霸道。”
李冷风冷笑声声,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眼前这只狐妖与血罗刹有无关联,他都要痛下杀手,以防万一。
于是,他又纵身而起,掌风如一团暗红色的血雾,向那少女一掌打去。
忽然,一个力道格开了他的凶狠一掌,李冷风定睛一看,只见宋管家伸出一只手臂,硬是格开了李冷风的这一掌。他功力不及李冷风,拼尽全力,硬格这一掌,头顶已渗出颗颗汗珠。
“老废物,你干什么!”李冷风一声怒喝,抬脚将宋管家踢翻在地。
宋管家忍痛抱住他大腿,哀声求道:“大公子,您打老朽,老朽自然不敢与您计较。但眼下大敌当前,您处处树敌,实在不利。这狐妖说是找二公子的,态度诚恳,想来是友非敌,听她言语,还有个厉害的姐姐,我们不能招惹啊。”
李冷风仔细一想,觉得宋管家说得不无道理,二话不说,捡起剑回到屋中。周静儿向少女和宋管家同情地看了一眼,似乎为李冷风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跟着回屋了。
门外只剩下宋管家和少女,再无他人。少女上前扶起宋管家,歉然说道:“都是我,害的老伯伯挨打,多谢您救命之恩。”
宋管家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大公子本就性格暴躁,成上将军以后,更是心高气傲。眼下大敌当前,他心智全乱,还请杨姑娘恕罪。”
少女心下一惊,刚才她求见李冰阳时,是向李冷风报过自己名字。可李冷风一口一句“血罗刹”,还以“狐妖”之称,对她呼来喝去。堂堂回鹭国上将军,竟不如一个管家心细。
“杨姑娘,如果信得过老朽。你有什么要对二公子说的,全说给我听吧。我会一字不漏地将你的原话带给他。”
杨蓉蓉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烦劳老伯伯转告李冰阳李公子。我叫杨蓉蓉,先前受过公子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请公子于七日后的黄昏,来城外陌灵山子阳湖畔,最大的那株杨树下,我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也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宋管家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请杨姑娘放心,我一定转告二公子。”
杨蓉蓉答了声谢,告辞离去。
望着杨蓉蓉远去的背影,宋管家暗暗叹道:“杨姑娘,你哪里知道,李冷风的家从今日起,再无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