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风轻云淡,阳光明媚。
白若梨规矩地穿着内门弟子的白衣,长发用翡翠簪梳成弟子惯用的发髻,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佩戴额饰,露出额上淡淡鹅黄的印记,衬着那张未着脂粉的脸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一万零八十一阶汉白玉的台阶――外人口中的“通天梯”――直通向了悟峰顶的六觉殿。
白若梨提步走在上面,她的脸上没有骄傲,没有兴奋,面无表情,却端的是一个不骄不躁。
两边林木之间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偷窥的弟子,有本派的,也有别派的。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她才来到殿门口。
有弟子等在门外,将她引进殿中。
白若梨环顾四周,然后快速低下头,望着脚尖,心中却满是惊讶。
六觉殿与平日完全不同,数十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大殿照的通明,各种珍贵的摆件随处可见,地上铺着绣着百鸟朝凰的柔软白色长毛地毯。
各门派的掌门都没有离开,此刻都坐在左侧下首喝茶。
当然,最令白若梨惊奇的是右侧下首所坐的人,白丹晨,白丹月,白丹枫,白丹椿,白若水,白若云,白若溪,白若竹,还有白若寒。那可是白若寒――连尊主做寿都没回来的人――一心修行的白若寒。
白丹椿五十多岁的样子,黑发黑须,中等身材,额间是淡青色月牙印记,笑容温和。
白若寒看上去至多二十五,剑眉星目,高大魁梧,器宇轩昂,冷的像一块冰,浅白色的云纹印记比起白若水还要殷实上个几分。
“尊主,长老,各位掌门,”白若梨启口,跪地拜道,“弟子白若梨特来拜见!”
白丹一并未叫她起身,只说,“白若梨,长安白家第四百一十五代子嗣,排行第七,庚卯年乞巧节生人,修习术法尽心刻苦,同历雷火两劫尚可全身而退,顽强坚韧,十分难得。唯愿日后你可心怀六界、身系苍生,以天下太平为己任,除魔卫道,当不负上天赐你如此造化!”
“尊主所言,若梨多不敢苟同!”白若梨仰脸,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白丹一不恼,反而温和而笑,“是么?你且说与众位听听。”
多年以后,当时在场的人提及此事,依旧记忆犹新,只叹这世间再无这般人!
因为,她说,“我既全身而退,何来历劫一说?若梨觉得,渡的过是造化,渡不过才是劫数。此其一也。”
“其一?既有其一,应有其二,其二又是如何?”
“其二,您曾说,仙者即六界,苍生即仙者。因此,若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即六界,苍生即我?”
“对,我说过这话,你理解的也很对。”
“我即六界苍生,我负六界苍生岂不就是负自己?”
“正是。”
“您的意思,我负自己,就是负六界苍生,就是做错了。岂不是说,为了不负六界苍生,我也不能负自己?不负自己,难道不是自私?所谓的道,就是教我们自私吗?若梨不懂。”
“道,就是道。众生取之于道,却又不完全是道。”
“尊主的意思是,六界可负我,我却不可负苍生,若梨受教。”
“仙者当以天下为先,绝不放弃六界苍生。”
“神界,仙界,人界,魔界,妖界,鬼界,是为六界。妖魔亦在六界之中,亦属苍生之类,是不是也不该放弃?”
“猛虎濒死,救是不救?”
“救!”
“猛虎伤好,下山会食人上百,救是不救?”
“救!”
“为何还要救?”
“猛虎亦是苍生一员。”
“百人与猛虎,孰轻孰重?”
“百人是生命,猛虎亦是生命,生命无轻无重。”
“救治猛虎,放任不管?”
“一切皆是命,渡的过是造化,渡不过才是劫数。”
“你在说服我,让我同意你最开始的观点。”
“若梨不敢。”
“既是命,妖魔妄图一统六界,你也能放任自如?”
“不能。六界制衡,岂能一家独大。”
“你什么都懂,我已放心。”
“谢尊主,若梨受益匪浅。”
“你且起来吧。”
闻言,白若梨站起身来,手心已全是汗水。
多年以后,白若梨对他人提及此事,直说当时有种“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再无我这般人”的豪迈,当然也有很多的揣揣不安。
此番对话,堪比修仙大家之间的论道,众人愕然,几大掌门肃然起敬。
普通弟子尚且不懂,但众掌门却明白,看似她一直被白丹一牵着鼻子走,实际上她的观点自始至终却都未改变。
“尊主寿辰,若梨无缘得见,心中十分惭愧。记得您曾说过,上古八大凶剑遗落世间,此生唯愿封印净化。偶然得到此剑,今日,借花献佛,献与尊主,权当赔罪。”白若梨右手在身前画圆,从其中拿出一把长剑。
长剑无鞘,通体灿银,剑柄上雕刻着华美纹饰,坠着七色剑穗,明明是鲜亮的颜色,却有种吞噬一切的阴寒感。
“这是……诛仙剑?”开口的是白若寒,整个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若说让白若寒感兴趣,无非两样,术法和宝剑。
“寒儿,不得无理!”见儿子如此,白丹月斥责,手中玉杯顷刻变成畿粉。
白若寒置若未闻,依旧盯着那剑。
倒是霓裳仙子打圆场,“丹月长老,年轻人高兴,随他就是。我们都年轻过的,该理解。”
白丹一伸手招了那诛仙剑,笑道,“这剑煞气太重,暂时不能交由弟子使用。剑阁中藏名剑无数,内门弟子都可选一把,当然,选的剑要在能力范围内才可带出剑阁。”
“若梨,你的伤势如何?你可有顺手兵器?”白丹一继续说道。
“劳尊主挂心,我已无大碍。旧剑已断,宸月另送来了阳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