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本就开始凉了起来,没想到第二日一早更是下起了雨。
如此这般,倒省了白若梨编造留下来的理由。
虽说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但是也会多一分胜算。眼下的情况,还是要多作了解胜算才能大。
因为下了雨,白若梨当年钻骨钉的旧伤复发,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黎山的弟子来看过,没检查出什么来,只说病情严重需要多休息,嘱咐二人安心住下。
虽说很疼,但这几年白若梨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只是没什么力气,倒不会像头一次那样想要自杀了。
宸月喂她喝了点水,皱眉道,“这是钻骨钉的后遗症?每次你都如此?”
“哪有。”白若梨勉强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不怎么疼,真的,真不疼,不疼的。”
“疼也是你自找的!”宸月冷哼出声。
“喂,宸月,我是病人啊!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哪怕是假的也好。”
“虚伪!”
“你又犯病了?惜字如金是病,得治!之前不是都好了吗?又受了什么刺激?”说着就要起来。
宸月将她按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躺下,别乱动!”
白若梨依言安静下来,只嘟囔道,“若是有火云珠就好了。我以前曾听丹晨长老说过,白家先辈中有一位家主年轻时犯了大错差点让整个白家覆灭,生生受了九九八十一根钻骨钉,后来他励精图治成为了当时那一代第一人,后遗症虽无碍但总会惹人诟病,于是他遍寻八方,最后找到了火云珠治好了后遗症,这事在当时也算一桩佳话。”
“火云珠?”宸月嘟囔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
相传,当年神界未关闭时,不周山山脚下有一火潭,潭边有一茅草屋,住着一位火云仙子。
这位仙子法力并不怎么高深,但阵法一途却很是精通,她设的结界更是无人能看破,最重要的是每千年她体内自然孕育出一颗火红的珠子。
这颗火红珠子正是后世盛传的火云珠,据说有种种功用,十分了得,当时便是一珠难求。
当年一战,火云仙子为救好友而死,这火云珠用一颗少一颗,就更是难得一见。
良久的沉默,久到白若梨险些睡着。
宸月突然开口,“黎山的藏宝阁有一颗火云珠,是山主最喜欢的宝贝。”
“火云珠?”白若梨一阵惊喜,却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等各方援军到来之后的吧。万一别人都没注意到,或许我还是有机会的。”
话说出口,白若梨便是一阵心虚,她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可能性多小。那些人看到宝贝哪个不是如狼似虎,从他们手中根本没有可能漏掉什么。
宸月嗤笑,“你倒天真。”
“我乐得天真。”
“随你。”
“我累了,想要睡了,宸月,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宸月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这场雨连带着下了小半个月,天才终于微微放晴。
如此,便又在黎山呆了小半个月时间。
这天晌午,刚下完雨就出了太阳,天边挂着一条漂亮的彩虹。
清风吹拂,微微泛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树木的味道,花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山上的一切都散发着清凉的芳香,正应了那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行动,两人都做好了准备。
宸月突然开口,“你去救你表哥,我还有事。”
白若梨听的皱眉,“你要去干什么?火云珠虽然珍贵,但藏宝阁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我不能让你为我以身涉险。”
“你想的倒美!两个人目标太大,一个人去动静小一点儿。那是你的表哥,自然是你去救。而我,负责接应你。”
“那就好!”白若梨稍稍宽心,但不知怎么,心慌得很。
白若梨像以往一样,离了住处,一路出去看花。
宸月也像以往一样,拿了折扇,去找他人吟诗作对。
只不过,这一次白若梨的终点是地牢,而宸月的终点是藏宝阁。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傅九云寻的新宝贝今日入库,黎山派的新老山主都会去藏宝阁观赏。
这是一座隐藏在常青藤后的山洞,终年不见阳光,布满了深青色的苔藓。
沿着弯弯曲曲的青石台阶一路向下,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水滴偶尔会落在白若梨的头发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霉味,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发霉了一样。
有嘈杂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呵斥声、咒骂声、哭喊声、尖锐的笑声以及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混在一起。凶戾,暴虐,兴奋,愤怒,憎恨,恐惧,绝望,所有负面的情绪混在一起,就像是人间地狱。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片光亮地带,不是特别亮堂,但是有昏黄的火光。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牢狱,有千奇百怪的刑法,也有哭喊叫骂的犯人,还有体态各异的狱卒。虽然是光亮地带,但却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在黎山派的地牢里,黑暗里的未知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光亮处的刑罚。
那些凶狠残暴的狱卒,他们喜欢黑暗,就像植物喜欢阳光,长时间的黑暗,他们在压抑中变态地享受着凌虐别人的快感。
白若梨隐身于黑暗,一路行来,虽遇到些麻烦,但也算顺畅。
她亲眼看着,一群男人欺负一名瑟瑟发抖的女子、一名壮硕的汉子鞭打着一名清秀的少年、美艳的女子亲手将一名又一名男子施以宫刑……
一幕幕在她眼前惨烈铺陈,她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她知道,这一切,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看着,只能听着,只能无奈着,对于这些人,她只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