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去陪你那些妹妹?”白若梨抬起一只手将头颅和乾坤袋收入袖中,另一只手轻轻拿下肩上的手,慢慢转过头去,脸上挂着浅笑。
白若梨的二哥白若水,看上去至多二十五岁,实际已经三十岁有余,狭长的桃花眼勾人魂魄,薄薄的双唇就像他的薄情,单纯的白衣愣是被他穿出了风流的味道,难怪能受各门派女弟子青睐。他梳着和弟子们相同的发髻,额间能看见一个浅白色的桃花形状印记若隐若现。
额间的印记,是修得仙体的标志,修为越高,颜色越深,白若水显然快要成功了。
白若水才不会和小妹吵架,只是溺爱的笑着,然后说,“再过几天是尊主的寿辰,连别派的妹妹们都在准备要表演的节目,哪有妹妹有时间陪我?倒是你,任务完成就去交任务,有时间好好学习术法,准备好礼物。堂堂白家人,别让旁人看了笑话去!”最后一句话,分明是看着白十一说的。
白十一当即明白,指着那俏丽丫头,对叫阿然的弟子说,“知错不改、无理狡辩,交由执法长老处置。”又说,“晕倒的弟子送到丹晨长老那里去医治。”
阿然点头应下,很快就分配好了弟子,虽是个傲气的人,办事却也利落干脆。
“大哥潜心术法,今年尊主寿辰可是二哥办?”白若梨说着,却向众新弟子来时的方向走去。她走的很慢,步子很小,每一步都很柔美。
白若水望着她的背影皱了下眉,举步跟了上去,“谁家的师妹漂亮、谁家的礼物珍贵、谁家的表演精彩,这些我就知道,寿宴我就不懂了。今年尊主说让咱们这代人动手尝试,历练的不过老三和老六罢了,其他人哪有那份心?”这话是通过传音说的,其他人可听不见。
白若梨不置可否,却放慢了脚步。
“小七,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行至拐角处,确定无人,白若水终于问出声来。
白若梨摇头,“哪有?”
白若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受伤了!”
“无碍,不是重伤。”
“真的无碍?不是重伤,泡过镜晓池还不好?”
“怎么没好?明明就好了!”
白若水瞪她,好半天突然平伸右手变出一只团菊掐丝珐琅的手掌大小的瓶子,“这里面是丹晨长老炼制的丹药,可以肉白骨,应该有用。”说完就走,他可以开天眼,怎会看不见她右脚腕上已露白骨的焦黑刀伤。
白若梨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轻轻开口,“谢谢。”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转身,离开。
白若水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脸上却浮起一抹笑,很温暖,与以往满面桃花的笑很不一样。
长安谷主峰了悟峰顶,有一座大殿,立于云雾之间,雄伟气魄,花木环抱,唤作六觉殿。
此刻,六觉殿八扇朱红大门紧闭,白十一已带着众新晋弟子立于门外。
殿前一万零八十一阶汉白玉的台阶光滑如镜,直通向了悟峰底种植仙药的绝情谷。
少顷,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明明步步行来,速度却奇快,眨眼已到殿前。
那是一男一女,皆穿着白底银边的长老袍。男的须发皆白,额间有一个类似于丹炉的淡红色印记,七十多岁,高大且略胖,袍子上用银线绣了一双仙鹤嬉戏,腰间坠了一只系红丝绦的葫芦;女的眉目间带着厉色,额间的印记是一个淡紫色的小剑,年近四十,又瘦又小,袍子上银线绣了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右手握了把漆黑看不出材质的戒尺。
白十一领新弟子跪下行礼,“参见丹晨长老、执法长老。”
原来,这两位就是有名的丹晨长老白丹晨和执法长老白丹月。
白丹月只是“哼”了一声,伸手去推面前的殿门。
“起来吧!”白丹晨轻轻挥了挥手,扶起众人。
殿门大开,白丹月率先进去,后面众人鱼贯而入。
六觉殿很大,容纳几千人绝对不是问题。正前方有一千年沉香木的双扶手椅子,上面铺着光滑的白色长毛毯,说是椅子,不如说是小榻。下面各有六把黄梨木交椅分列两边,上面都有暖黄色绣四季花草的椅袱椅褡。地面是藏青色大理石,光洁如玉,入手冰凉。
诺大的六觉殿,并不显得空旷,只因为那人。那人,鹤发童颜,罩了一件明显宽大许多的金边绣墨竹的白袍,看面容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清秀如少年,仿佛弱不禁风,额上的青色羽毛印记却分外明显。他半倚在那,右手托着下巴,阖着眼,没有看任何人,但任何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在睡觉,他知道任何人的一举一动。
他就在那,好像天地间一切都不重要,他填满了天地,只要有他,就能让世人安心。
没有人去介绍他,也不需要有人去介绍他,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他,就是长安白家那个尊主白丹一。就像他的名字,独一无二,没见过的人也绝不会认错。
白若梨曾问过尊主,“为什么您的名字是白丹一?因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万物之始?还是因为先祖希望您独一无二?”当时白丹一回答的是,“都不是!我父亲在我未出生前就已战死,我母亲生我又难产而亡,都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他当时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反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白丹晨和白丹月在下首一左一右坐下,都没有说话。
“其他人呢?”白丹一睁眼,目光湛烁,他慢慢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同于年轻人的清脆,有一种老年人的沙哑。他明明没有看任何人,所有人却都感觉那实质性的目光就像粘在自己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