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贞元二年,七月初一。
盛夏天光,烈日炎炎,轻风拂过,山野之间山花烂漫。
三人打马而来,在山前下马步行。那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在他们身后又过来几个骑马的年轻男人,下了马走过来恭敬地牵着马。
三人走在前面,一路上说说笑笑。似乎两个男人都对那女人有些意思,偶尔看过去的目光带着火一样的热情;可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故意接近一个,目光却时不时地偷瞄另一个。
其中一个男人说,“兄弟,不过是给你娘过个寿,用不用这么隆重啊?”
他眼睛很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身孔雀蓝的锦衣和头上镶蓝宝的金冠在他身上十分相称。
另一个男人抱了抱拳,歉意道,“此番母亲过寿,牵连皇甫兄和七七了!”
他眉如远山、眼若星子,穿了件玄色的袍子,头上也只别了支竹节纹的玉簪,腰间别了块翠玉镂空雕刻竹子的玉佩。
“月夜,说什么皇甫兄?你我兄弟情深,我不过是抱怨一句,你怎么就恼了?”先开口的男子连忙说道。
原来,那后开口的男子,正是花月夜。他笑道,“我什么时候恼你了?你我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恼你做甚?亏得你还是个王爷,怎能平白冤枉好人?”
“罢了,罢了,你这张嘴向来不饶人,我说不过你!”那男子说罢,对着前方行了个晚辈礼,口中也很是恭敬,“先前是翼言语无状,烦请夫人勿怪!”
皇甫翼,原来他竟是安王皇甫翼,当今贞元女帝之弟,已故德太妃的幼子,前咸平帝的同胞弟弟。
据传,顺德帝在位的时候,兰美人秦氏宠极一时,帝排除万难也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兰美人的长子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咸平帝。照理说,秦兰受宠至此,实在不该到死也只是个兰太妃,就连那德太妃的封号还是贞元女帝追封的。
其实,这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以自己浣衣局罪奴的出身,就算做到贵妃、皇后也不能给儿子带来任何荣宠和母家的支持。可,皇后生下长女皇甫琪珊后身体受损,再也不能诞下皇子,她便生了依附的心思。她死不受封,为此甚至一度开罪顺德帝;她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把皇后当作亲母孝顺,加倍地对皇甫琪珊好,她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给的;自己甚至每日早晚都要去伺候皇后。长此以往,她给皇后面子,他两个儿子也知礼,皇后母女也就慢慢与他们母子三人亲近了。
后来,顺德帝驾崩,咸平帝登基,她死也不肯同时出现两个太后,只做个毫无势力的兰太妃。再后来,叛军入京,咸平帝驾崩,甚至她自己也为了保护当时已经是太后的皇后而香消玉殒。贞元女帝继位,太后让她给秦兰一个封号。女帝追封其为四妃之首的徳妃,以彰其德。于是,便有了德太妃。
贞元女帝待皇甫翼这个弟弟极好,封其为安王,在宫外给他建了极为恢宏大气的安王府,还允其随意进出宫门。她甚至不止一次对身边人说过,自己的至亲,除了母后,只有这个弟弟!这话说的,足见其恩宠。要知道,虽然女帝斩了五个哥哥,但她还是有旁的兄弟的。贞元女帝如此待他,与秦兰密不可分,他也算是做了乘凉的后人。
“你不必……”那叫七七的女子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那女子穿红裙,外罩绣曼珠沙华的黑色纱衣,满头青丝用红色发带绑了个男子的发式,她的容貌算得上绝美,只是面上有些冷,给人一种冰美人的感觉。
打断她的是媚娘,媚娘穿了橘红色绣大团金色九月菊的繁复裙子,头发梳起一半戴的是白若梨当初送她的那顶花冠,另一半头发垂落在身后。媚娘带了四个丫鬟,仪态万千,匆匆而来,边走边说,“安王殿下多礼了!”
皇甫翼偷偷撞了下花月夜,小声嘟囔,“月夜,这是你娘?先前就听你说,你娘容颜永驻,却不想竟然这般年轻貌美!”
花月夜推了他一把,“这是我曾同你说过的师姐白媚娘!”
“师姐好容貌!”皇甫翼立刻说道,丝毫没有认错人的尴尬,说着就想迎上去。
花月夜快走几步,往前面迎了迎,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小声叮嘱,“把你对付姑娘那一套收起来,对师姐尊敬些!”
“是是是!你们庄上的女眷碰不得!”皇甫翼翻了个白眼。
说话的功夫,花月夜已经和媚娘一行人遇到一起了。
花月夜赶忙先行了个半礼,笑着道,“给师姐请安!眼下天气正是炎热,师姐怎么到庄外来了?”
“夜弟回来啦?!怎么我家宁儿那丫头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呢?我还以为她会和你在一块的呢!这不是,之前她传回来消息,说今天午前就能赶回来,还撒娇非让我亲自来接她。眼看着,这都快到午饭时间了也没见回来,我寻思出来迎迎。”
“小表妹也是今天回来吗?她之前并未同我说过!”
“许是贪玩耽误了吧!今天都初一了,我估计着你们这些孩子也都快要赶回来了,就着人在庄子里时时备着冰镇的果子酒。天气炎热,你们一路赶回来也累了,先进庄子休息一下、喝点果子酒!”
“师姐不回去吗?”
“我再等等,再等等!”
“我陪师姐一起等吧!”
“不用不用。安王殿下和你那位朋友还在那等着你呢,可不好让他们一起等着。”
“差点忘了,还没有为师姐介绍。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一位是安王皇甫翼,这一位是蒋初七!”
媚娘行礼,“安王殿下、蒋姑娘,妾身这厢有礼了!”
皇甫翼和蒋初七连忙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