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趁众人熟睡,白若梨悄悄前往了叶家的佛堂。
叶家其实只是普通的人家,那些护卫家丁也都只是普通人,白若梨堂而惶之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全都看不见。
真正要注意的,是那只妖,若没看错,应该是小叶夫人。
佛堂的外面守着两只青色螃蟹所幻化而成的小妖,几十年的样子,照理说不能化成这么完全的人形,看来该是有别的大妖用修为掩住了他们的本来模样。
“海妖吗?”白若梨小声嘟囔了一句,“到底是什么呢,竟然看不出原形。”
是的,白若梨看不出小叶夫人的原形,只是能感觉的到她周身有并未掩藏完全的妖气。
要骗过两只只有几十年修为的小螃蟹,对白若梨来说实在不算多难的事情。
捏了个隐身诀,白若梨轻松地来到了佛堂的门外。
里面的烛火有些暗,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剪影。
看轮廓站着的那个该是小叶夫人,而跪在蒲团上的应该就是叶夫人。小叶夫人正用食指指着叶夫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盛气凌人。两人似乎在争吵,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他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怎么能这样对他?都是我的错啊!是我瞎了眼啊!我当初怎么能让你这么个丧门星进门啊?我可怜的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啊!”
“那婆母娘又是怎么对待公爹的?那可是陪了你三十多年的人啊!”
“我怎样对待他?你怎么不说他是怎样对待我的?我是他结发的妻子,陪他从寒窑到大宅院,可是他呢,他负了我!”
“谈什么辜负?方姨娘是婆母娘你自己决定替公爹抬进门的!”
“我呸!姓方的算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破落户!要不是我看她可怜让她进府,她早就被她那对见钱眼开的哥嫂卖进窑子里当窑姐去了!她倒好,进来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要不是我出手,这家业就该给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庶长子了,还有我的天儿什么事?”
“婆母娘,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有什么干系?”
“要怪就怪他没投生好胎,投到了方氏的肚子里!要我说,没了那个野种也好,方氏那个贱人也收敛了不少。”
“那刘姨娘呢?她的性情是出了名的温婉和善,进府多年也没有个一男半女,自然也不会和夫君争抢什么,婆母娘为何也容不下她?”
“我呸,刘氏那个贱人更不是什么好饼!你以为她是黄花大闺女进的府?她是那老货在南方经商带回来的,是个犯了错被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小妾罢了!刚离了那个就攀附这个,说到底,还不就是个一辈子做妾的贱命!她敢?”
“婆母娘……”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给雨蝶那个贱婢一个名分,可我偏不!”
“公爹都已经去了,那毕竟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婆母娘你为何不肯松口?私生子这种事闹出去,丢的还是公爹的脸面!”
“我成全他的脸面,谁成全我?那是我儿房里的大丫鬟,是要给天儿作通房的!他可倒好,睡了儿子未来的通房,那是在下天儿的脸面,在打我的脸!”
“事已至此,婆母娘你何不退一步呢?只要给雨蝶一个身份,什么都行,哪怕只是外室也好啊!”
“退?我往哪里退?是他在逼我!你们都逼我!我若再退一步,怕是现在你就该叫我姐姐了吧?当初你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进来的,我觉得你聪明伶俐,想让你嫁给我的天儿,做正经夫人,可你倒好,竟然自甘下贱想要给那老货做妾!”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婆母娘你为什么还不肯释怀呢?”
“释怀?你让我怎么释怀?若不是那老货把雨蝶那个贱婢当成了你,怎么会有她肚子里这个孽种?”
“婆母娘!公爹已经去了,你何苦往死人头上泼脏水?”
“他自己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还不让别人说了?”
“我与公爹之间清清白白,并无那些个腌臜事!婆母娘若是不信,当初为何还要让我管家?”
“虐恋情深给谁看呢?我让你掌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之间并无苟且,而是因为我的天儿!”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和公爹之间并无苟且之事!”
“你知道我有多好奇吗?”
“好奇什么?”
“你一个蜃妖为何要进叶府呢?这叶府有什么值得你来的呢?不过是个商贾之家,一没权,二没势。要知道,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实在没什么地位可言。”
“你知道我是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是被那什么封士什么的追杀才不得已混到人牙子那里的吧?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走呢?”
“你是如何得知?”
“那些人曾经到过府上,是我看你本性不坏用钱将他们打发了。谁曾想,你后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婆母娘消消气吧,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同你争吵的。雨蝶的事,你既然不愿意,我不提就是了。他们母子二人,就算没有名分,府里也是养的起的,日后不让他们到你面前碍你的眼就是了。至于我是蜃妖这件事,婆母娘当初不说,想必日后你我也是能够相安无事的。我今天主要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
“今天白天从江南来了位花夫人,说是公爹的故交,听说家里出了事,特地来拜见婆母娘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年轻,很漂亮,举止也优雅。”
“狐狸精,不见!”
“那她那边我如何交代?”
“就说我精神不好、打算长住佛堂,反正你之前不也是用这样的理由囚禁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