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愚伯脸色难看,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不过月华庄的膳食酒水却是不肯用的,只是从腰间拿下只酒葫芦,就着葫芦口喝起酒来。
白若梨一笑置之,并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伽兰招呼众人。
场中有漂亮的舞姬在跳胡旋舞,伴随着悠悠的羌笛胡笳之声,年轻的舞姬们脚步轻快,裸露在外的小蛮腰上坠满了金色的小铃铛,扭动间只听得铃声清脆,或火红或金色的裙摆被高高地扬起,充满了异域的风情。
一时之间,倒也算得上宾主尽欢,虽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酒过半巡,舞蹈间隙,白若梨懒洋洋地半倚在伽兰身上,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伽兰,今日怎么没见到冰卿?”
“奴婢一个时辰前见过冰卿小姐,好像是往京都方向去了!”伽兰眨了下眼,这才回答道,“还说什么有的人聒噪的不行不能放过之类的话!”
白若梨“腾”地起身,大惊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她哥哥让她来这里,我们自然要为她负责,可别让她闯了什么祸事!”
“夫人,若是想要追回冰卿小姐,咱们庄里的人怕是不行,恐怕需要夫人您亲自出马了!”
“如此,我便亲自跑这一趟吧。”
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竟是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白愚伯立刻起身,大声呵斥道,“花夫人这是何意?我等大老远赶过来、又等了这许多日子,花夫人这就打算把我们继续晾在这里不管了?!”
白若梨扬唇一笑,“大长老莫急莫慌。有问题解决问题就是,吵吵嚷嚷的实在有失风度。”
“花夫人也莫要诓骗我!眼见的你就要离开了,让这么一大群人如何自处?你若是一去不返,让我们找谁说理去?”
“大长老随妾身同去就是。”
“你是去寻人,要我同去做甚?”
“大长老还真是个急性子呢。既然大长老急着解决你们青丘的问题,又担心妾身跑了不再回来,何不陪妾身同去呢?大长老放心,冰卿速度本就不如妾身,饶是带着大长老,妾身要追上她也是容易的。”
“这……”
“大长老无须担心。这么多人亲眼看见大长老随妾身离开,万一大长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旁的人不管,你们青丘的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妾身是个女人,天生胆小还害怕麻烦,可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白愚伯若还拒绝,便有些不讲情理了。
青丘同来的四长老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去就是了!想来这花夫人是想私下解决这事,不想给这些个人知道了!”
白愚伯这才缓了面色,“我随夫人同去就是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白若梨高声说道,“大长老,妾身有些东西落在了芍园小筑,烦请大长老陪妾身走这一趟了!”
此时,他们正说着要追回来的玉冰卿正在庄里,正急得满头是汗。
此处是一片茂密竹林,一座二层小楼掩映其中。
因为昨夜落了雪,竹林里一片皑皑。翠绿的竹,洁白的雪,交相辉映。青砖红瓦的二层小楼和檐角振翅欲飞的鎏金燕子,倒也凭添了许多韵味。
这里是竹韵轩,花月夜的居所。
小院里打扫的还算干净,放了光滑的石桌石凳,花月夜左手白子、右手黑子,正在自己同自己对弈,在他脚边的浮雕竹纹三足青铜小鼎里燃着袅袅檀香。
诚然,花月夜的棋艺算不得好,但他自己同自己过招,倒也一时难分高下。
旁的人下棋,总会一攻一守。如今这棋盘上却是两相攻罚,黑白二子谁都不守、谁都不退,杀的正激烈。
在竹林里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又绕回了花月夜面前,玉冰卿一甩衣袖一跺脚,“花月夜!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姑姑莫急,母亲交代将姑姑留上一日,我自是不敢多耽搁姑姑时间的!”花月夜随手拿起桌边的茶壶倒了杯滚烫热茶,“天寒地冻的,姑姑坐下来饮杯茶如何?何况姑姑走了这么许久,也该是口渴了的!”
他脸上的笑意温润如水,言语之间又十分温和,实在让人很难将他和那般杀伐果决的棋路联系在一起。
“叫谁姑姑呢?等我破阵,定叫你母子二人好看!”若不是还顾念着花月夜是宸月的儿子,这会玉冰卿袖中的长绸早就抽打过去了,哪里还会同他多说半个字。
花月夜也不傻傻地端着茶,只继续方才的棋局,从棋盘里抬首回上那么一句,“父亲常说,姑姑术法了得,就这阵法一途,却是一窍不通的!”
显然,花月夜很知道玉冰卿的软肋。
听见他这样说,玉冰卿果然安静下来,她柔和了表情,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良久才缓缓问道,“这话当真是你爹说的?他真的觉得我术法了得?他还说了什么?”
陷入感情里的女人,总是盲目的。哪怕并不是什么好话,总能从对方的话中挑出夸奖来,至于那些不是自己喜欢听的话,也总能自动自觉地忽略。
花月夜颇为无语,事涉父母双亲,为人子者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玉冰卿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会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因此问完还不待花月夜回答,立马说道,“我虽不了解阵法,却也知道这阵法仰仗的是这片竹林,你若再不放我,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竹林!”
“姑姑说的没错,阵眼的确就是这竹林中的一株竹子!我这竹林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全部点燃吧?何况我在竹林中叠加了阵法,每一株之间都各自为政、互不相干,若用火,恐怕速度都不及姑姑用术法砍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