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想到她会夸自己的情敌。
有人觉得她会歇斯底里,有人觉得她会痛哭流涕,也有人觉得她会一笑置之,还有人觉得她会当众拒婚,但就是没人想到她会如此。
王嫣继续说道,“自我及笄那日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朝阳五凤挂珠钗,我便知道,集安王是我未来的夫君,果然之后议亲,我无人问津。既然改变不了,不如努力去适应。我知道集安王很优秀,于是我也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希望日后世人谈起集安王的妻子,能说一句,那是个配得上王爷的人!圣旨果然在我十八岁时如期而至,可是同来的还有上门负荆请罪的集安王。知道原因之后,我并不伤心,甚至还求了父亲帮他。可是随之而来的军情,让这一切搁置了下来。”
说到此处,王嫣顿了一下,又在风中咳了几下。
王嫣轻飘飘地瞪了华夭一眼,才说,“你根本配不上集安王。”她的语气平淡的好像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华夭闻言大怒,红着眼睛问道,“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吗?我哪里配不上子枫?”
王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边咳边笑,似乎是呛到了,她慢慢蹲下,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王嫣的身子感觉的确不好,似乎只要吹一丁点的风就会咳嗽。
王嫣好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你不信任他,便是配不上他!”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他了?你们中原的女人就是矫情!”华夭不屑冷哼。
王嫣猛地起身,“若是真的信任他,你当初就不会率兵来犯,而是耐心地等着他解决这些事!”
“耐心地等着?我做不到!换作是你,你能吗?明明知道所爱之人另娶他人,你能耐心地等着吗?”华夭歇斯底里。
起身的力度过猛,王嫣一震眩晕,伸出食指按着太阳穴,却还是扯出抹恬淡的笑容来,她说,“我不能。”
“你也不能做到,凭什么要求我能?”华夭勃然大怒,恨不得上到城墙上刮花这个贱人的脸。
“因为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王嫣语气平淡,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说的话多么惊世骇俗。
华夭默然,她只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话还是听的明白的,王嫣把话说的这样清楚,她又怎会再次造次。
王嫣突然快走几步,一下子跪倒在皇甫震天脚边,朗声道,“臣女有一愿望,望圣上成全!”
皇甫震天虚扶一把,“你且起来!你身子不好,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吧,若是能做到的,朕自会成全!”他把自己的态度摆在那里,话却并不说满。
王嫣也不客套,直接站了起来。她有自知之明,也有眼色,懂得见好就收,决计做不出蹬鼻子上脸的事情来。
“臣女自幼长在都城,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远,但却知道大凉的疆域到底多么辽阔宽广,这么多年以来,臣女一直以身为大凉子民为荣。臣女深知,既然在大凉的庇护下长大,自然也该是与大凉休戚与共的。”王嫣开口说道。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旁人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却也不能反驳。
皇甫震天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君者,自然喜欢听这样为国为民的话。
王嫣敛了衣袖,再度跪下,脸上的表情也从柔弱变成了坚毅,她说,“臣女恳请皇上收回承命,还臣女自由之身!”
皇甫震天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他沉声道,“王嫣,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臣女知道!”
“你知道?好一个你知道!那你可知道,就是这一句你知道,就冲你今日所为,朕就可以下令灭你满门?”
“臣女知道!”
“那你为何如此?”皇甫震天是打心底里觉得王嫣不错,适合做皇室的人,所以才有此一问。若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已变成刽子手刀下的亡魂。
“臣女自知集安王的心不在臣女身上,也不打算强求了。如今大敌当前,万事还是应该以退敌为先!”她一脸的严肃认真,庄严的不得了。
“你要参军?”皇甫震天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却还是不苟言笑。
“若是五年前没去雪山,还有几分可能。如今臣女这副身子孱弱到风一吹就半死不活的地步,连自幼喜爱的跳舞尚且不能,还如何参军?”王嫣摇了摇头。
“那你意欲何为?”
“今日,就在这泗水城上,臣女希望圣上能立个军令状,若是他日谁能带领军队收复失地、大败百越蛮族,那么便将臣女赏给那人,为奴为婢,臣女绝无半点怨言。臣女从家来时已与父亲大人商议过此事,父亲也表示若是圣上首肯,则愿意将母亲留下的所有嫁妆和家中一切钱财通通作为陪赠。”
“你怎知朕一定会答应?”皇甫震天好笑地看着她,玩味地问道。
“臣女不知道。”王嫣摇了摇头,“但这是臣女想做的事。”
“你觉得,在朕的面前,你还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吗?”
王嫣轻轻一笑,伸手理了一下衣裙,“臣女今日这般打扮上了这泗水城城头,自然有臣女的考量。若是圣上成全,这一身白衣就权当是为死去的兵将和百姓带孝了;若是圣上不成全,臣女唯有从这城墙上纵身一跃,如此,既给了集安王婚姻自由,又全了臣女拳拳爱国之心,这衣服也就算是臣女为自己所穿了。”
“你敢威胁朕?”皇甫震天大怒,为君者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忤逆和威胁,“王嫣,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五年前你去雪山为爱妃求过药,朕就要感激你,就真的不会治你的罪!”
“臣女惶恐。”王嫣面色平静地磕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