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夭哑然,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是他们不让我见你,我才这样的!子枫,我喜欢你,你心里也是欢喜我的,不是吗?”
皇甫子枫没有说话,微风吹拂,他紫色蟒袍的衣角荡到了城墙外面,划过好看的弧度。
这样好看的人做出这样好看的动作,明明该是那样好看的一幕,华夭却只觉得遍体生寒,因为皇甫子枫望着她的目光太过陌生,陌生的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子枫,你不喜欢那个女人的,对不对?是你的父皇和母妃逼你的,对不对?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人是我,对不对?”华夭微笑着问道。
皇甫子枫摇头,叹息,然后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坚毅,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阻碍他决定的坚毅,他说道,“那个女人,哪个女人?王嫣将是我的正妃,是我要明媒正娶、白头到老的妻子!”
“不对,你是在骗我!你怪我和娘带兵攻打你们大凉,是了,你肯定是怪我了!”华夭喃喃说道,这姑娘好像一下子失了周身的力气。
“我没有怪你。”皇甫子枫轻轻开口,接着又说道,“塔贝卡公主,你是百越的公主,而我是大凉的王爷。你我本就立场不同。你也不过是做了有利于百越的事,我有什么权力去怪你呢?换作是我,也会以大凉的利益为重的!”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娶王嫣是因为符合大凉的利益吗?”
“那是我欠她的,总归是要还给她的!”
“你欠她什么了?是她硬要插在了你和我中间,是她让我们不得团圆!八年了,整整八年了!那么多个白天夜晚,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是啊,整整八年过去了,我们都不再年轻了,王嫣也不再年轻了。她用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等了我八年,从最娇研的十八岁等到了二十六岁,等到了所有闺中的小姐妹都嫁人生子,等到了几个嫡庶的弟弟都成家立业,把自己和王家等成了全京都的笑话,我又怎么能辜负她?”
“不能辜负她,就能辜负我吗?我也是用如花的年纪等了你八年啊!”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爱你,却不爱她。她是在无望的等待中一点点蹉跎了自己的年华。”
“她的等待是无望的,可是她等到了你愿意娶她。那么我呢?我的等待又算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等到!皇、甫、子、枫,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我满心欢喜地等你,尽管觉得一个男子被女子求娶很荒谬,我依然满心欢喜地等着你来、盼着你来。就算父皇为我指了王家的嫡长女王嫣为妃,我也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希望太仆令大人求父皇收回承命。可是你呢?你期间又做了什么?我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等来的却是百越大军突然发难、连下数城的消息。”
“我只是想把你抢回来!”
“父皇招我进殿,我以为他已经松口,却不想扔到我面前的是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上面沾满了大凉子民的鲜血。”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亲自听你解释清楚。子枫,我们别吵架了,我答应你退兵,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们可以一起浪迹天涯,走够了就找个山林隐居,你说好不好?”
“晚了,从你作为先锋带领百越铁骑第一次踏上大凉国土的那一刻就晚了,一切都晚了,你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啪啪啪”,有人鼓掌,“好个郎情妾意的场面啊!”有人缓缓步上城墙,春风灿烂不及她一笑。
那人看上去极年轻的样子,目光扫过来时却带着一抹说不出、道不尽的沧桑。
女子穿白色曲裾,衣领、袖口、腰带、裙摆皆是绣着金色纹路的黑色,长发用白色长绸梳成倭堕髻,未施粉黛,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脚上蹬了双黑色厚底的白色宫靴。
那张脸素静、美好,仿佛不带一丝凡间的烟火气。
有风吹过,她以一只衣袖掩唇咳嗽,另一只衣袖被风吹成鼓荡的风帆,白色的长绸在她脑后随风舞蹈。
“王嫣?你怎么来了?”皇甫子枫大惊,此番前来泗水城,因她的身体不好,所以没有人通知她同行。
王嫣继续掩唇咳着,声音却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听说……你们都来了……泗水城,想着……有些热闹……可看,我就来了……”
“胡闹!你怎么过来的?”皇甫子枫瞪了她一眼,“你身体不适,怎可舟车劳顿?”
风,停了,王嫣也止住了咳嗽。她放下衣袖,笑道,“劳集安王记挂。我虽然身子不比从前,但也不是纸糊的,自幼学习过骑马,这点距离还是可以的。”
她面对皇甫子枫时,虽说亲切俏皮,但到底还是少了分亲昵,多了分客气却疏离的意味。
高门世家走出来的贵女,哪怕受尽了千夫所指,依旧还有她的骄傲和坚持。那种骄傲绝不是目中无人的傲气,而是铁骨铮铮的傲骨。
皇甫子枫哑口无言。尽管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负责,给王嫣一个交代,可是情感上他却又做不出同王嫣的亲热之举。
王嫣往城墙边挪了几步,将头探出去,吹了风,又猛烈地咳嗽了几下。
这样的举动让城墙上的人们都不由得心中一紧,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生怕她跳下去或者被风吹下去或者失足跌下去。
王嫣回眸一笑,示意身后的人不用为自己担心,这才望着敌军的方向笑着说道,“城下的是塔贝卡公主吧,集安王心尖尖上的那个人?百闻不如一见,公主当真是天香国色,这一身的桃花,公主依旧艳压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