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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决定

两个月后,临梦阁,回梦统领的茅草屋中。

梦梁看着自己的徒儿,双腿的伤势在张靖每日诊治下,已经愈合,而在这两个月中,张靖照顾非衣的种种也让梦梁对这个平陵医者颇为赞赏。

在潜意识中,她已经认可了这个不通武学的医者。

至少,在离开临梦阁前,要让他们有一个好的归宿。

梦梁温和的笑着,看着两人。

是的,在那天看到弘景灵魂的轨迹后,梦梁已经下了决定,要离开这个已经居住了不知道几十年的茅草屋,离开临梦阁,离开这个印有她与弘景所有记忆的地方。

不是为了忘却,而是为了去寻觅。

正如她所说的,这一世她错过了,但是从今往后,生生世世,她都将会是弘景的妻子。

这就是她印在灵魂深处的那份执着。

==========

因为是自己的徒儿,所以梦梁没有用那些繁文缛节一般其实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来宣告非衣成为回梦。

她只是给临梦阁的阁主发了两张信函,其一则是让他宣告非衣从此后成为回梦,组织内部人员需注意称呼。

这封信函自然引起了临梦阁上下一番波澜。一时间各种议论在临梦阁沸沸扬扬。

毕竟作为临梦阁史上最年轻的回梦,本身就十分具备争论性,尤其是在杀手之中。

所谓杀手,除了个别有些偏执执着,诸如非衣这样一直受梦梁教导,从本质上更像是剑客的人,大部分都还是善于并依赖于那些下毒偷袭以及阴谋诡计之类的手段。

这是中下级杀手乃至于高级杀手都不能避免的,纵然是回梦当中,也有几个武功虽强但依然喜欢使些手段的人,这部分人对这个回梦新秀十分不满、不屑,中下级杀手有不少都认为自己比这个梦非衣要强的人多了去了,而个别回梦则不太看好这新晋回梦。

但不管如何,回梦这个称号在临梦阁中始终意味着最强,无论是不屑也好,怀疑也罢,临梦阁各个分部在得知新任的回梦是个白衣小姑娘时,赞叹的声音还是更多一些,毕竟这个最年轻的回梦在一年前还和他们在一起执行着中低级任务,如今竟数次完成橙羽级任务,甚至还完成了“杀死叛逃前回梦”这样的血红级任务,通过考验成为了回梦,可谓是他们这帮还在墨兰、碧绿级任务中挣扎求存的中级杀手的榜样。

藏陌宁却阴沉着脸靠在墙边,冷冷的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然后啐了两口唾沫在墙角,他就属于不屑非衣成为回梦的那类人,只是他又有所不同。

藏陌宁长得白净,平日里最擅长那种目标为年轻女性的任务,利用自己风度翩翩的言行外表接近目标,然后在一夜风流后送目标最后一程。

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个前回梦垂涎三尺,若不是非衣有梦梁撑腰,恐怕随身带着迷药的藏陌宁早就出手了。

可如今,忌讳又多了一项,这白衣小姑娘竟成了回梦……

“怎么?吃不到了吧?小心我们的回梦大人转回头找你算账啊。”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这么说着,和藏陌宁并肩而立。

藏陌宁又“啐”了一口,道;“慕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打过人家的主意,只不过你掩饰的好罢了,再加上时不时就换张脸皮。哼……”

“哟哟哟,这就是失败者不甘的吠叫么?真是有意思。”被唤作慕容的杀手丝毫不介意在这时候多损上藏陌宁几句,“你也就是在我这能叫上两声喽。”

藏陌宁额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他大怒道:“慕容源,你这是想死吗?”

“好啦,好啦,别那么不堪,我也就随便说说,现在人家已经贵姓‘梦’了,咱们还是尊重点好,不是么?”面具遮着慕容源的脸,藏陌宁也看不出对方是什么表情,但也心知对方说的没有错,自己惦记多年的小姑娘不仅没弄到手上,甚至对方还成了回梦,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触摸的高度了。

“啧,以为姓‘梦’了就是好事么?回梦执行的起码都是橙羽级任务,血红级也都算是家常便饭,像她这样的小丫头,搞不好下一个任务她就没命了。”话从牙缝中被生生挤了出来,藏陌宁也颇为忌惮新晋回梦梦非衣会找他算一算自己骚扰她的账,所以只能在话语中诅咒梦非衣会死于下一次任务。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还真的诅咒应验了,梦非衣的确在下一个任务,死去了。

===========

“师傅?你是说我成为回梦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刺杀欧冶?”非衣,不,应该是梦非衣惊讶的道。

梦梁点了点头,她给临梦阁阁主的第二封信函,便是要求梦非衣的第一个任务必须是曾经她失败过的血红级任务,刺杀大铸剑师--欧冶。理由也很简单,毕竟曾经失败过的任务,要求再度执行理所应当,而且这个任务本来就是给回梦去完成的。

张靖看梦非衣纠结的神情,拱手对梦梁说道:“梦梁前辈,依你所言,回梦是可以不去执行任务的,为何你非要非衣去……”

梦梁挥挥手,然后看着梦非衣正色道:“非衣,师傅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如今我再问你一次。”

“师傅您说。”

“你要离开临梦阁吗?”梦梁的声音清丽,仿若落入玉盘的珠玉,在这个安静的茅草屋中清澈的回荡着。

“我……”曾经毫不犹豫的说出要留在这里陪着师傅的少女这次没有像以往那般果决,看着身边这几个月来一直照顾她为她诊治的男子,她犹豫不决。

只不过犹豫对梦梁来说,已经是一个回答了。

她微笑着对梦非衣说道:“我知晓你孝顺,想报答师傅,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报答我的收养之恩。那若果为师不在临梦阁呢?”

“什么?师傅你是说……?”听到师傅如是说,梦非衣惊讶万分,师傅所说的不在临梦阁绝不是指她去某地几日这样的意思。

梦梁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如我曾经对你说过的,总有一日,你会想要独立,想要离开临梦阁。而为师,也在这些时日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所以,为师决定离开这里。”

“难道……”梦非衣低着头,脸上有一丝羞红,她壮着胆问道:“师傅,你想为非衣找一个师公?”

梦梁佯装生气的道:“非衣成了回梦,胆气也起来了呢,敢调笑师傅了?”

看着徒儿连说不敢,梦梁笑了,她一直希望这个徒儿能够有开心的笑容,而不是如在临梦阁那样,将自己的表情凝固起来。

她又看看在一旁舒了一口气的张靖,刚才自己问出那个问题是,这个医者紧张的神情都几乎写在了脸上。

只希望他能照顾好非衣吧。

梦梁想着,从桌上拿起早已写好的信函,递给梦非衣,道:“拿着这封信,交给赫连那个混小子,他会帮你安排好的。”

接过信函,梦非衣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邋遢男人的模样,又想到他曾赠剑给自己,还说自己没胸没屁股。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一个很大很严重的问题,自己陪着师傅多年都未曾去注意的问题。

“师傅,我想问你个事……”她好奇的问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傅。

“你问吧。”

“那个,你管赫连大叔,就是欧冶叫混小子,那……师傅你今年贵庚啊?师傅你不要生气,不要打我……啊……师傅,我伤刚好啊……”

张靖看着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与她的师傅开心的说笑,默默的退了出去,将时间留给了即将分别的两人。

==========

夜深人静,梦梁走出茅草屋,看着不知何时一直在外等待的男人,一言不发。

“前辈,非衣……”张靖开口问道,他知道,当非衣去执行任务之时,也是与梦梁分别之时,这个一直感激,甚至将师傅看做母亲一般的女孩要离开梦梁,并不是那么开心。

“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哭累了,就睡了。”梦梁淡淡的说道,对于经过了生离死别的她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以后你要多让着她,照顾着她。莫要辜负了她。”

看着宛若仙女的女子如同送女儿出嫁的妇人,张靖在愕然的同时,也郑重的低首应承了这宛若婚配的话语。

梦梁叹了口气,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是的,”张靖抬起头看着梦梁,瞳仁中映出的是一种执着,他坚定的道:“父母之仇得报,但恩人之仇靖不敢忘,恳请梦梁前辈告知我,凌府灭门的凶手是何许人。”

梦梁沉默,想到那个自己的同类不惜一切代价吸纳天地之气保护自己徒儿爱女的场景,她犹豫了,可是面前这个将陪伴非衣一生的人,梦梁也不想拒绝。

弘景在她怀中离世的画面一晃而过。

请原谅我的自私,剑灵和人类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歉疚的忘了一眼这几个月都在沉眠的大夏龙雀。与梦痕一战让大夏龙雀本源受损,或许再度恢复会变得更加强大,但本源受损也并不是刻意轻易恢复的。

“屠灭凌府满门的,是非衣的佩剑,大夏龙雀。”梦梁缓缓的说道,

张靖愕然,他完全没有想到梦梁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没有看张靖愕然的模样,梦梁继续说道:“你也算见证了梦痕与非衣的那一战,当知晓灵剑通灵,在与欧阳疯癫的对决后,非衣应承你不去伤害凌府的人,于是放弃任务,离开了固原。可那个任务若是失败,非衣将会受到三天的严惩。”

“为了不让自己的主人受到伤害,大夏龙雀将灵剑的天地之气凝为人形,在那晚屠灭了凌府上下八十七口人。”

张靖愕然的神情随着梦梁的描述变得愤怒,他迟疑了片刻,问道:“非衣可知此事?”

“非衣并不知晓,对她而言,哪怕是初识,对你的承诺也重于任务,宁愿受到任务惩罚的折磨,也不愿伤害凌府一人。”

听得梦梁如此说道,张靖对梦梁拱手道:“多谢梦梁前辈,非衣对我的恩情和爱意,我此生不忘,梦梁前辈的恩德张靖佩服。”

梦梁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茅草屋,在屋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相信你不会慢待我的……女儿的……”梦梁犹豫了一下,没有用徒儿来称呼梦非衣,对她而言,那是她的女儿。

说罢,梦梁进了里屋,在走过那柄还在沉眠的大夏龙雀剑时,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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