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梁有多强,非衣从来不知道,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的对练,非衣连梦梁的衣袂也触碰不到。
“师傅,回梦真的这么强么?”非衣用木剑撑着身体气喘吁吁的望着对面如同仙女一般的师傅。
在决定让非衣去面对梦痕后,梦梁再次让非衣训练了起来,因为她知道,纵然梦痕对善恶对错十分执着,但面对将会打乱他生活的临梦阁追杀,他绝不会留手。
而非衣,不是他的对手。
“每一个回梦都有他独特的一面,但是天下武功,除却下三流的暗器毒药,不外乎快、准、狠三字。”梦梁说道,“或许有的回梦善于使些阴谋诡计暗器下毒,但能成为回梦的,都是在武学上有一定造诣的,那些只专精于歪门邪道的,根本没有被选中的可能。”
非衣默然,喘息了一阵后,她再次将木剑举起,轻咤一声,展开身法向梦梁冲去。
我还不够强,要替张靖报仇,我还要变得更强。
渴望变强的信念透过眼神传递给了梦梁,看着自己的徒儿,梦梁再次觉得,其实自己的徒儿,不适合临梦阁,不适合成为回梦。
闪躲时侧过头,望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大夏龙雀,梦梁感受到那柄剑也被主人坚定的信念而感染,为了保护主人,它,或者说他,也在不停的吸纳天地之气,想要变得更强。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相比为了替心上人报仇的非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强化自身的大夏龙雀反而让梦梁感到担忧,甚至有些害怕。
大夏龙雀剑所吸纳的天地之气早已越过化灵所需要的门槛,若不是那想要保护主人的偏执让他拒绝了多余情感的容纳,恐怕他早已化灵了。
那夜看到除了关心主人没有任何多余情感的氤氲人形,梦梁便发现了,大夏龙雀剑没有化灵只是因为拒绝了多余的情感,对世间七情六欲的感悟化为魂魄,纵然吸纳再多的天地之气,纵然已经可凭借自身意志凝聚人形,也依然只是一柄剑。
可吸纳了如此多的天地之气,若是没有正确的理解情感凝聚魂魄,诞生出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剑灵?
只是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大夏龙雀剑已经拒绝了其余的情感接触,他只想变得更强,来保护主人。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想的出神,木剑忽然擦过了她的玉手。
“师傅!我碰到你了!”非衣高兴的声音让梦梁摇了摇头。
她微笑道:“那么,该我出手了,撑过一盏茶才算过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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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凌府空空荡荡,衙役看着在早已没了一丝人气的凌府中不断寻觅呼喊的张靖沉默不语。直到张靖跪在一个少女闺房的地上,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痛苦的用手锤着地面时,两个衙役才连忙上去拦住了用自残发泄心中痛苦的张靖。
“张大夫,节哀。”矮个子衙役粗哑的声音让张靖回了神。
他怒睁着哭红的眼,冲衙役大喊着:“是谁!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啊!”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没有找到凶手,也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那个屠戮八十七口人的凶手仿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般,据说当邻里听到求救声赶去那不足盏茶的时间里,凶手便已不知所踪。
八十七口人,纵是一刀一个也要杀上一阵,这个凶手一定是高手。
这也是唯一的线索。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上头只是让我们请张大夫来……协助一番……”高个衙役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其实上头是让他们调查一下之前来过凌府的人,张靖就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只不过在看到这个近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衙役将问询改为了协助。
张靖松开了矮个衙役,痛苦的捂着头,若不是他让欧阳疯癫与非衣一决生死,有欧阳疯癫在或许凌府就不会被灭门,凌富一家也就不会遭难。
张靖颓然的跟着衙役去了官府做了问询,他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的应答着府知事的问题。当他离开府衙的时候,府知事的一句话却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
“吾等发现在阵外发现一个墓碑,是凌府门客欧阳疯癫之墓,吾等怀疑凌府灭门一事与杀害欧阳疯癫之人大有牵连,不知张大夫知晓此事否?”
府知事的话不无道理,固原这个小镇近年来才开始繁华兴盛,往日里哪有什么高手会来固原,更何况能在盏茶世间里灭了凌府满门,然后从容离去的高手。若不是欧阳疯癫的墓碑下的确埋着尸骨,府知事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欧阳疯癫。
张靖用“不知晓”回答了府知事的话,但是,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彻底的乱了。
他怎会不知晓,欧阳疯癫之死纵然是因为自己的功法所致,但那场厮杀他就是见证人。
“非衣……不会是你……一定不会是你的……”张靖颓然的喃喃自语。
但是他的心中却波涛汹涌,第一次见到非衣时,他觉得非衣是个嫉恶如仇的人,那时她想救下桃花。翌日夜晚,他发现了非衣便是潜入凌府与欧阳疯癫对决之人。
那夜他为非衣疗伤,仅仅是因为他能感受到非衣那有着善意的心。
可是细细想来,非衣从未说过剑宗的任何事情,每当聊及此事,总是被一带而过。
突然一个画面闪过张靖的脑海,那是自己与少女的最后一面,那夜自己喝的很醉,少女在那时告诉了他关于临梦阁的事……
他寻访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得知一丁点临梦阁的消息,为何如此年轻的少女会知晓?
难道……
张靖焦急的加快了步伐。
不会的,不会的。张靖不断的对自己说,可是随着离开固原愈发接近欧阳疯癫的葬身地时,心中另一个声音愈发强烈。
当张靖在官府衙役掘开的泥土中不断翻找时,那个声音达到了最大。
那几日,来过固原,有能力做出屠灭凌府满门的人,只有这个自称归属剑宗的少女。
张靖茫然的站立着,泥土中一枚小小的铁牌显得无比扎眼。
上面刻着的“临”字让张靖去拾起的手无比颤抖。
一个初入江湖的剑宗少女怎么可能会知道临梦阁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
看着铁牌的另一面,张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中握着的铁牌另一面刻着的“非衣”二字让他心痛欲裂,不断的大口呼吸着空气,但张靖的眼前竟然变得一片漆黑。
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其动心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在这一刻,痛苦让张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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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眨眼便过去了,非衣向梦梁辞行,距离任务开始还有近一个月,但非衣已经知道,纵然再训练下去,短期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提高,这一点梦梁也知道。
在这十余日里,非衣的确有了进步,从最初一炷香的时间也碰不到梦梁一下,到现在三五次进攻中总会触碰到一次;而抵挡梦梁的进攻,也从最初的一盏茶不到延长到了如今的一炷香。
这已经是极高的训练强度了,这十余日里除了基本的睡眠和饮食,所有的时间非衣都在接受梦梁的训练,轻功、剑法、内力真气。至少现在的非衣纵然不依赖大夏龙雀,也能在欧阳疯癫手上维持不败。当然,若是最后舍弃一切燃烧生命使用剑涌决的欧阳疯癫,非衣还是胜不了。
“非衣,放弃吧,若是你在我手下连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下来,你没有任何希望在梦痕手下活下来的。”梦梁怜惜的看着被自己的徒弟说道,发自内心深处,她不希望非衣去找梦痕,如她所料,现任首领同意非衣晋级回梦本就是想卖给她这个客卿一个面子,说的好听点是这样,说直白了,不过是安排一个人继续稳着强大却无心临梦阁权势的客卿。
按她最初所想,非衣完成一个相对简单的血红级任务后,便可成为回梦,留在茅草屋亦或是出外闯荡、修行。
所以她不希望非衣去冒险。
但非衣也有属于她的执着,在平陵的那几天,虽然她不会承认,但她的心里已经牵挂上了一个人,除了师傅外,她终于有了自己牵挂的另一个人。
非衣将大夏龙雀缚在身后,道:“师傅,我不会放弃的,或许我的确撑不过半个时辰,或许也不是梦痕的对手,但是我还有大夏……”
“大夏龙雀么……”梦梁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徒弟,看着那柄自从非衣下决心要刺杀梦痕时,便疯狂吸纳天地之气的灵剑,不知该如何评断。
与非衣交汇甚深的他梦梁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柄剑的未来。而这柄剑现在的状态在梦梁看来已经过于畸形了,没有凝聚自己的魂魄,偏执的将化灵的路阻截在吸纳天地之气的那一步,若不是本身剑体坚硬无比,如此庞大的天地之气早已将这柄剑摧毁了。那为了保护主人而贪婪的吸纳天地之气的样子,让梦梁心里浮起一丝不祥。
“不要总是依赖大夏龙雀,没有主人,再好的灵剑也发挥不出力量,欧阳疯癫在武学上最多堪堪和回梦一拼,若没有大夏,你恐怕还胜不了欧阳疯癫……”
“但是现在的我和大夏一起,一定可以轻松击败欧阳疯癫。”非衣骄傲的说着。
梦梁摇头叹息,她也知道自己的徒儿心意已决,曾经对世事回避的少女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执着,有了自己的坚持,本应让她高兴的事,这一刻却没有令她感到欣慰。
“你去吧。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