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才之事,金诺始终浑浑噩噩,待离祈安王府远了,终是忍不住问道:“风眠,你方才不怕么?”
“有什么可怕的。”云初黛很是不以为意。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怎么对付赖慎年?咱们可不能来硬的,告官也是万万不能。”
云初黛笑道:“方才我们被那些人给围了,你不是挺厉害么,怎还怕一个小小的赖慎年。”
金诺道:“淼淼的事是我告诉你的,今日你惹祸正是为了此事,起因是我,我总不能让你被他们抓了吧?哎呀你到底要怎么对付赖慎年呀?”
云初黛扯开话题道:“你不是有许多东西要买?速速买了我们好回去,不然天都要黑了。”
无论金诺如何软磨硬泡,云初黛皆不再提此事,幸而金诺一买起东西来便自动忽略了满脑子的疑问,只一心一意的左挑右捡。虽然之前无论是在饭馆,还是祈安王府,云初黛皆让金诺打头阵,但此时她还是无奈的当起杂工,金诺挑选的东西她全都接下了。待金诺意犹未尽的表示已无要买之物,云初黛已被大大小小的物事淹没,二人只得雇了车。回到家时,天已然黑了。
次日,金诺一大早便带着各种礼物出门去了。云初黛昨晚已从金诺口中问出了赖慎年的住所,金诺前脚刚走,她便也出发了。
云初黛步子看着缓,速度却极快,比起昨日不知快了多少。轻车熟路到了南都,那地址也不难找,只随意问了几次路便到了。可到了那地,云初黛却未见到有貌似赖慎年之人,一打听方知,赖慎年可能在春诱色,也就是之前关押桑淼淼的那间妓院。
春诱色建得极其贵气,是南都首屈一指的风月之所,纵使现在是白天,也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云初黛见春诱色围墙颇高,也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能由墙头跳入。她挑了个僻静处,试着运了气,没想竟轻松拔地而起,越过墙头,安然落地。
云初黛此时也不知从何寻起,正漫无目的地躲避着旁人,边走边想对策,忽隐约听一女子娇斥道:“赖慎年,你少对我毛手毛脚,我早就与你说过,王府我还会回去的,你若对我不敬,公子爷不会放过你!”
赖慎年声音竟颇有磁性,只是语气猥琐,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其一脸色相的样貌。只听他笑道:“哈哈哈哈,妙色啊妙色,都何时了还做着美梦哩,你倒不如从了慎爷我,以后保管叫你享尽人间极乐。”
那叫妙色的女子怒气更甚,只是本身嗓音甜腻,就算发起火来也叫人听出三分娇媚:“赖慎年,你敢碰我,我姐姐定叫卢妈妈把你赶出春诱色!”
云初黛随着声音越走越近,赖慎年那猥琐的话语便愈加清晰起来:“妙色乖,待你这腰伤养好了,卢妈妈定还是会把你赏了我,哈哈哈哈……”转过一个回廊,说话的两人便赫然出现在云初黛面前。只见一容貌当真同声音一般甜美可人的年轻女子盖一薄被,正躺卧在一张躺椅上,满脸愠怒,身子艰难的躲避着赖慎年的咸猪手;而赖慎年也是白白长了副好皮囊,只是现在表情猥琐,正逗着妙色,频繁吃着她的豆腐。
“你就是赖慎年?”二人听到云初黛发问,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个人。
妙色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初黛,嘴巴张了半天,只吐出一个“你”字。
赖慎年回过头来,见是个小姑娘,也不放在心上,只问道:“哪里的丫头,慎爷我怎么没见过?”琢磨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帮桑淼淼那个贱人的小丫头!怎么着,后悔那日把慎爷拒之门外了,现在想起慎爷的好,赶来投怀送抱了么?哈哈哈哈……”
云初黛一想到待会要动手拿他,满心的厌弃,但见他表情猥琐,看自己的眼神更加猥琐,便顾不得脏,随手引来手边之物,一脚送了出去。
妙色见她这招,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待赖慎年被来物击中惨呼出声,她感同身受,摸着腰的手又紧了紧。
云初黛不等赖慎年缓过劲,便给了他一个手刀,又走到妙色近前,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似是在问你害怕什么,随即拿起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将晕厥过去的赖慎年一裹,轻松提上肩头,随后从容离去了。
这次回去,云初黛依旧雇了车,只是忽然发现自己未带银钱,那拉车的后生却不计较,笑道:“巧了,昨日你和另一位姑娘也是雇我的车,我先给你拉过去,你到了家再付钱也不迟。”随后要帮云初黛提那裹实的薄被,云初黛随手一抛,便将赖慎年扔上了车板。那后生先是赞叹了一番云初黛的力气,又觉那薄被似是个人形,不觉疑惑道:“姑娘,你这是何物啊,别是个大活人吧?”
云初黛笑道:“昨日漏买的东西罢了,活人我怎会提得如此轻松?”
那后生一想也是,便指使着驴儿拉起车。云初黛一跃跳了上去,双腿垂在车边,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脸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金诺早已回来多时,却不见了云初黛,想到她脑袋受了伤,担心她是否走丢了。所幸到了午后,云初黛便回来了,她招呼金诺付了车钱,用脚一挑,赖慎年便飞了出来。待拉车的后生走了,云初黛让金诺将赖慎年拖回屋里,却不许她揭开薄被去看。金诺拖扯不动,连连叫唤,云初黛听着不耐,便踢球似的将赖慎年踢回屋子。
金诺一方面诧异于云初黛如此轻描淡写便将自己使了极大力气也拿不动的物事踢了这么远,一方面更加好奇薄被中所裹之物为何,一时打不定主意先问哪个问题,云初黛却道:“自己打开看吧。”
金诺早就心痒难挡,立时上前查看,揭开薄被只露出一片头发,就把她吓了一跳:“这……这是何物?”
“自己看。”
金诺小心翼翼的复又去揭薄被,一咬牙,刷的一下全拉开了,待看到赖慎年的脸时,金诺的震惊可想而知,一时都有些语无伦次。
云初黛问道:“该如何处置?”
金诺对于自己出了趟门赖慎年便已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医庐中自是充满了疑问,但她同时因桑淼淼的遭遇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因此也顾不得追究他是如何被抓,当即愤声说道:“自然要让他给淼淼磕头认错,然后千刀万剐了!”
云初黛轻笑道:“千刀万剐么,你来?”
金诺气焰顿时矮了一截。云初黛正色道:“找个僻静无人烟的地方,把他弄过去,接下来要杀要剐,让桑淼淼自己决定。”
金诺一想也是,自己的仇总要自己报的,便复又用薄被将赖慎年裹了。见他总也不动,金诺担心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试着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云初黛说道:“半路醒过来一次,刚醒就被我敲晕了,现在一时半会醒不了。”
金诺这才放心的将他裹严实,忍不住问道:“风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黛道:“我去了趟春诱色,他正调戏姑娘,我给了他一下,他便晕过去了。”
“就这么简单?你怎么进去的?没人看见你吗?他也没有反抗?你怎么把他抗出来的,他那么重……”
云初黛也觉有趣,轻松道:“只有他调戏的那个姑娘看见了,不过傻呆呆的看着我发愣,什么话也没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怎么把他打晕,怎么把他抗出来的呀?”
云初黛莫名其妙的看着金诺,觉得这问题很蠢,又不耐金诺的追问,只好做了个手势道:“这样下去,他就晕了,运气一提,他就起来了。”边说着,就见她随手一挥,似有线牵着般,那赖慎年就连人带被皆落到了她手,惹得金诺连连惊呼。
云初黛此时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她抓到了那个一直堵在胸口的大恶人,她找到了自己遗失的本事,她想,等这个大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心里那团怎么也挥不去的火也终于能化为灰烬了吧。
金诺找了处破庙安置赖慎年,用绳子将他绑严,云初黛在破庙外看着,她则找了个由头去将桑淼淼哄来。桑淼淼随金诺到了地方,见面前是一座破庙,云初黛正倚着破庙外一颗歪脖子树望着前方定定出神,她对金诺冷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云初黛这时回过神来,手一翻,也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匕首向着桑淼淼扔去,桑淼淼措不及防之下,竟刚好接过,惊魂未定之际又被云初黛一把推入破庙,并听见她在外面说道:“要杀要剐你自己决定,我们走了。”
桑淼淼望着手中匕首,有些莫名其妙,待她向破庙里一瞧,登时愣住了,只见那人闭着眼,生死不明,现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
许是云初黛时间算得准,赖慎年在桑淼淼进来一会后便悠悠转醒。桑淼淼紧紧握着手中匕首,看着赖慎年视线逐渐清晰,她眼中不知不觉已被泪水布满。
赖慎年一眼便看到桑淼淼手中的匕首,而自己此时动弹不得,自是慌乱异常,但他随即发现桑淼淼泪流满面,望着他的眼神甚是复杂,便很快镇定下来。他转了转眼睛,柔声道:“淼淼,你还好吗?”
桑淼淼闻言气结,却又说不出话,直想现在便扎他几个窟窿。赖慎年见假意柔情不管用,又故作镇定道:“淼淼,或许我没资格如此说,但我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知道,我不是人,我懦弱,没能力保护你,害你被那些恶人抓去,我见你被他们折磨,我本想偷偷把你放了……那天门上的锁是我打开的,我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救你,谁知我去那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后来我听说你在折箩乡,我高兴坏了,谁知那群人偷偷跟着我一起来了,我只得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是我不好,淼淼你原谅我吧,你回到我身边,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去。”说到一半已声泪俱下。
桑淼淼听他说完,竟不知该不该信他。她本是恨透了他,直想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但她当初也是爱极了他,即使她的遭遇是他一手造成,当她受尽折磨之际,她还是有一丝渴望,渴望他能站出来,保护她。桑淼淼知道自己不能原谅他,也不愿原谅他,可他说得诚恳,又哭得真切,此时她对他却是再也下不去手。
赖慎年正一心一意的痛哭流涕,余光忽见桑淼淼手起刀落,当真吓得他闭目惨呼。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上却是一轻,他睁开眼一瞧,桑淼淼竟已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赖慎年试探道:“淼淼,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桑淼淼不愿看他,哽咽道:“你走,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桑淼淼背对着他,所以她并未发觉赖慎年已目露凶光,正一步步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