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风眠最终也没问出口,她当时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元祈,鼓起勇气刚要说话,忽听重物落地之声,一名弓手被温俊投掷出去的一剑贯穿胸口,重重摔落到地上。诉宛连忙一把拉住她,道:“大小姐,我们快跑吧。”说着连拖带拽的就把她带走了。
陆哲将她们从后门送走便要回去,水风眠拉住他,道:“你们还不走么?”。
陆哲友好的一笑,道:“水姑娘尽管离去便是,王爷自有打算。”
水风眠已没了方才那股不管不顾的劲,见陆哲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加上担心走丢的蚩苑,便拉着诉宛一路向与云初黛约定的地点走去,希望路上能遇上蚩苑,毕竟这孩子是莫长先的跟屁虫,莫长先走到哪,哪都有她。
蚩苑确实趁着形势混乱偷偷跟了出去。彭洋和莫长先都是足不点地的身手,本无迹可寻,所幸后来追出去荣宣派弟子给她留了不少线索,她这才能磕磕碰碰的追过去,只是她不知,在她低着头寻前人脚印一路小跑的同时,身后一直有个人在跟着她。
彭洋的身手比起白敛来不遑多让,云初黛靠着树林掩护跑了许久,但终究还是被追上了。方才那一阵跑动几乎耗光了她所有体力,纵使彭洋未到,她也再跑不动了。她扶着身旁一棵大树,冷冷盯着步步逼近的彭洋,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她怒视着彭洋后方道:“温俊,果然是你!”
彭洋嗤笑道:“少来这套。”
云初黛见彭洋未上当,却不恼,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满脸奸计得逞的神情,重新望向彭洋的眼中仿佛写着:“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彭洋被她看得心中一悸,恰巧一阵晚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身望去,身后却空空如也,再回过头来时,哪里还有云初黛的影子,他心中暗骂了一声,施展轻功一跃纵出老远,口中喊道:“臭丫头哪里跑,我已经看到你了!”藏在树后的云初黛望着彭洋快如闪电的身影,怜悯的摇了摇头,她的确是想拖延会时间,却没想到遇上个一根筋,效果这么好。
彭洋两嗓子没叫出云初黛,忽觉身后有衣袂破空之声,他想也未想,直接提剑一挡,莫长先的佩刀便与他的长剑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两人很快斗在一处,云初黛便寻了一处躲着,看他们打。二人旗鼓相当,打得也算精彩,云初黛看着却不住皱眉,心中将莫长先厌弃了无数遍。不多时后来的荣宣派弟子也到了,他们仅有五六人,但莫长先压力骤增,一不留神,左肩被人划了一剑,引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
云初黛朝声源看去,蚩苑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从杂草中探了出来。蚩苑见莫长先受伤,急忙蒙住双眼不敢看,云初黛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拍开她蒙眼的双手,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蚩苑撇着嘴,揉着手,一脸委屈:“我担心你们嘛……啊!”说话的空档,莫长先身上又挂了彩。
云初黛板着脸叹了口气,叫蚩苑原地待着,自己则走出小几十步,朗声道:“莫长先你拖住他们,我先走了。”说罢拔腿就跑。
彭洋见云初黛竟在自己追过来的路上,便知方才受了对方的戏耍,心中气愤不已,对同门道:“我去追那臭丫头,此人交给你们了。”便弃了莫长先径直向云初黛追去。
莫长先方才被打压得喘不过气,彭洋一走,他如同溺水之人被人一把救上了岸,端的浑身轻松,他架开正面几把剑,回身一刀,便砍翻一人,余下的荣宣派弟子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才在手底下只能被动挨打的莫长先怎的突然实力大涨,愣了两招才想到原因,不是对方变强了,而是自己这边骤然变弱了。
彭洋听到同门的惨叫声急忙回头,发现同门根本不是莫长先的对手,本要去帮忙,而身后的云初黛见他停了身形,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彭洋受她一激,怒吼着又冲了过去。
莫长先重拾了信心,几乎是一刀一个将那几人尽数打倒,但还不及休息片刻,他回身一望直吓得魂飞天外——彭洋正举着剑向云初黛刺过去。
云初黛心里也气,莫长先太让她失望了,当初说是敌不过两名高手的联手,可没说单打也斗不过啊。望着狞笑的彭洋和在眼中逐渐放大的剑尖,云初黛的心中生出一丝苍凉,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中。
然而彭洋的剑在离云初黛眉心一个指节处停住了,云初黛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她反应也快,急急后退几步,寻了棵树躲好,皱眉望着彭洋。彭洋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对云初黛又是一阵骂,骂了几句骤然闭了嘴,他低下头圆睁双目,瞪着胸口透出的一截刀身,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竖子……安敢……偷……袭……”
莫长先吐出一口血沫,愤然道:“方才以众敌寡之时你怎么不大义凛然一番?”他一抬眼刚好见到云初黛翻完一个白眼,连忙抽出捅进彭洋胸口的佩刀,对着云初黛一抱拳,羞愧道:“卑职保护不力,还望世子妃恕罪。”
云初黛歪着头环视了一圈,方才彭洋的异样她看在眼里,知道定是有高人相助。莫长先见她如此,也不禁警惕起来,口中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时蚩苑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雀跃的跑向莫长先,莫长先瞧见她,一把将她拎起,瞪着眼睛故作凶恶道:“谁让你跟来的?受伤了没?”
蚩苑回瞪他,不甘示弱:“受伤了!你看你捏的,都红了!”
二人嘻嘻哈哈一阵打闹的时候,云初黛已收回了目光。她背着手,下巴微扬,冷声道:“阁下不如出来一见。”
蚩苑伸着脖子连道:“谁,谁,谁?”
莫长先又拎起她,往自己身后一放,指着彭洋的尸体,轻声提醒道:“方才那个人突然不动了……”
蚩苑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彭洋攻向云初黛时忽然身形一滞,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云初黛恐怕自己也没看到是何人所为,此刻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时一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道:“哦?你这娃娃不会功夫,竟能发现我?”
云初黛打量着来人,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便没有答话,但随即蚩苑的一声惊呼,让她确定了此人绝对是敌非友。蚩苑叫的是:“你是那个贞庄主。”
贞焱望向蚩苑,视线便再也移不开了,他眼中闪着光,仿佛一个想吃蛇羹,又害怕蛇牙有毒的人,微微弓着背,一步一步向蚩苑靠过来,喃喃道:“忶灵,我的极乐谱……”
蚩苑见到贞焱本来还想打声招呼,但观他贪婪的神情,不由害怕起来,忍不住想躲在莫长先身后,却被云初黛不露痕迹的拦住了。云初黛暗暗推着她,不让她后退,口中说道:“不知贞庄主有何贵干?”
贞焱却恍若未闻,依旧缓缓靠近,口中念念有词:“厉害,果然厉害,我都没看见你是如何出的手,厉害啊,哈哈哈哈。”
蚩苑被云初黛推着,因此与莫长先站成一排,二人听着贞焱含糊的自语,互望了一眼,均感莫名其妙,心道:“出什么手?”
云初黛用下巴指着死透了的彭洋,道:“他说你怎么制住此人的,他没看见。”
蚩苑这才明白云初黛不让她躲在莫长先身后的意图,贞焱可不知道她已没了功力,在贞焱的眼中,她还是那个挥挥手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极乐谱,既然是极乐谱,岂能露怯?蚩苑主动迈了一步,挺直腰杆,学着云初黛的口吻,道:“贞庄主有何贵干啊?”
云初黛手上压力顿消,知道蚩苑已明白过来,便收回了手,一语不发,暗暗思忖着该如何应对。
贞焱果然被蚩苑镇住,不再往前,但他眼中的光越发贪婪,恨不能立刻将蚩苑的功力据为己有。他露出一个自认和蔼的表情,道:“忶灵啊忶灵,你怎么一声不吭便走了,你可知教我好找啊。”
蚩苑歪着脑袋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贞焱客气道:“呵呵,朋友帮忙,朋友帮忙。”说着又迈开了步子。
蚩苑十分紧张,故作镇定道:“我没让你过来啊,你小心我揍你!”
贞焱换了个更拘谨的姿势,道:“呵呵,忶灵,你可是我从外疆带来的,你不感谢我,却要出手对付我吗?”脚下依旧不停。
蚩苑见出言恐吓不管用,没话找话道:“这些人是你派来的吗?他们伤了我朋友,我告诉你我生气了!”
贞焱笑道:“他们伤你朋友是自寻死路,我未施援手,你可不能把气往我身上撒,来,到我这来吧。”贞焱说到后面语气已有些癫狂,最后一个字方说出口,人已向着蚩苑扑了过去,竟是将自身安危置诸脑后了。
蚩苑的行踪是温俊透露的,贞焱对极乐谱的痴迷已到了病态,虽然蚩苑对他而言已毫无威胁,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先前一直跟着蚩苑未出手,一来是忌惮她的功力,二来是蚩苑忽然从一个五感尽失之人变得活蹦乱跳,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一直到方才彭洋忽然被制,他才确认蚩苑就是他千方百计弄到手的极乐谱。他太激动了,激动到不顾蚩苑在他眼中挥挥手就能置他于死地的实力,他这一扑,当真是十分疯狂的举动。
莫长先一直防着贞焱,见他突然发难,提刀便上。但贞焱再不济,也是一庄之主,身手本就高于莫长先,而莫长先身上有伤,与彭洋等人打斗许久体力也不支,几个来回便被贞焱一脚踢飞,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蚩苑见状尖叫了一声,拔腿向着莫长先跑过去,走到半路上被贞焱截住了,贞焱拉着蚩苑的手腕仰头长笑,笑不过三声却忽然停住,他愕然的望着蚩苑,道:“你的功力呢,你的功力,你的功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