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诺?金诺又是谁?”林玄迅速的在一片嘈杂中寻到了关键词。
林君信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说,任林玄怎么拿眼瞪他也不开口。林玄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忽道:“好,既然你不肯说,叔父也不逼你,但为防林家香火无续,等此间事了,就该为你张罗婚事了。还有,我看你医术也学得差不多了,以后澄明大师能不见也就别见了。”
林君信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坚定道:“不行,君信不依。”
林玄怒视着他道:“哪个不依?”
“我可不想做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故事里的坏徒弟,不见师父那是万万不能的。”
林玄刻意提出不让林君信再见澄明的要求,便是想让他好忽略了上一条,此时见林君信对婚事未有异议,心中得意,好相与道:“行,依你。”
林君信正在费力的措辞,想着该如何应对叔父接下来的刁难,没想这么轻易便过了关,心中有一丝失落,他缓了口气,又道:“还有,婚事您就别替我操心了,我……”
“什么?”林玄瞪了铜铃般的双眼,道:“得寸进尺,得寸进尺!你这是想气死我呀!”
“不是,我……”
“从小你便没了父亲,我为了照顾你这臭小子,终身未娶,怕的就是日后雨露不均,伤了你的心!”
“不是的叔父你听我解……”
“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不说指着你以后能给我养老送终,你好歹也要替我林家把香火给延续下去吧!”
“我没这意思,我……”
“叔父明白,哎,什么复国,什么为父报仇,你这小子啊,压根没放在心上,叔父却总为这些事情奔波,是叔父对你还不够关心,这才让你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造孽啊,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啊!”
林君信见林玄越说越伤心,直说得老泪纵横,看了叫人心中大恸,忍不住宽慰道:“叔父,别生气了,君信再也不敢忤逆您了。”
林玄抹了泪嗫嚅道:“那婚事你答应了?”
林君信委屈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叔父,您得给人家姑娘说清楚,君信心中已有了金诺,再容不下他人了,您可不能瞒着人家。”
林玄面色一正,严肃道:“怎么个意思,金诺是你瓜娃的心上人?”
林君信见叔父如此,心中不安,不由更添了分委屈:“我……我已应了您,您怎还要生气?”
林玄一只手掌忽的冲林君信拍下,林君信骤见变故,躲闪不及,吓得大叫,岂料他只被拍了个踉跄,疼倒是不疼,只听林玄大笑道:“原来金诺是你小子的心上人啊,哈哈哈你怎的不早说?来,告诉叔父,这金诺是谁家的姑娘?”
林君信挠了挠脑袋,怯怯道:“金诺……是萧前辈的义女。”
“哦!萧兄家的啊?好好好,等他回来,叔父就代你向他提亲!”
林君信只觉自己被幸福击中,晕晕乎乎的傻笑道:“嘿嘿,这么快啊,不太好吧……”
林玄也沉浸在林家有后的喜悦中,一边说着“不算快,不算快。”一边与林君信一起傻笑。爷俩傻乐了半晌,目睹了全过程的铁鲸门弟子讪笑着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门主,易庄主那边到时辰该去了。”
林玄应了一声,对林君信道:“君信啊,你速速去换身衣裳,今日易庄主有要事要宣布,叔父先行一步,待会让你师兄带你过去。”
林君信依言回屋收拾了一番,将一身灰扑扑的行头换了以后,由那名铁鲸门弟子领着前往去处。此地也是昆吾山庄的产业,易行川因其身份,知道昆吾山庄早晚会遭难,因此特意安排了这处地方,既可用来避难,也可作为据点。林君信被带至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内已聚了不少人,除掌门外都按着门派各自站在一处。林玄正与易行川交谈,林君信便未去打扰,他粗略环视了一周,一眼见到顾池安,顾池安也含笑望着他,见他视线转来,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君信一溜小跑蹿了过去,忽的想起温俊,心中颇有些介怀,幸而左右打量了一番,未见其人,这才松了口气。顾池安见他如此,笑道:“君信,找谁呢?”
林君信小心翼翼的问道:“顾大哥,温前辈……他不在吧?”
顾池安忧心道:“师父前阵子带伤回来,没多久便一声不响的又不见了,哎。对了,你怎的关心起我师父来了?”
林君信道:“顾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温前辈他为何要杀云姑娘啊,甚至连水姑娘都不放过?你不知道,那日可真是吓死我了。哎呀!”
最后这声叫是因为顾池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顾池安面色凝重,道:“君信你说什么,我师父要杀云姑娘和水师妹?”
林君信挣脱开来,吸着凉气道:“顾大哥,你好大的手劲啊。”
顾池安也知失态,稍稍镇定了些,道:“抱歉,君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君信又抱怨了两句,这才将广汉镇之事说了,当他说到温俊一剑刺向云初黛时,喧哗的石室忽然一静,顾池安打断了他,颤声道:“等会……等会再告诉我,正事要紧。”只是他眼神涣散,整个人魂不守舍,哪里有点正事要紧的模样。
林君信自觉闭了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林玄已回到人群,一把将林君信拽回了铁鲸门的阵容中,正要说话,林君信已抢先问道:“叔父,怎么了这是?”
林玄小声道:“易夫人来了。”
林君信感叹道:“豁,易夫人是何方神圣,这阵仗竟要大过易前辈?”
此时入口已开始进人,两列婢子当先映入眼帘,为首两人一人提一盏宫灯,领着其他婢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妇人缓缓进入石室,易明煜正伴在她身侧。那妇人肤若凝脂,一双含笑凤眼顾盼生辉,鼻梁高挺,嘴角微勾,艳丽不可方物,直吸引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易行川上前去迎,态度谦卑,二人不似夫妻,倒似主仆。
林玄不由自主的多看了易夫人两眼,随即又觉不妥,急忙收回视线,小声答道:“小子莫出声,以后再与你说。”
易夫人随易行川上了高台,轻飘飘的扫视了众人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顾池安身上,缓缓开口道:“荣宣派的两位掌门真是好生繁忙啊。”
顾池安深吸了一口气,作揖道:“家师日前受了重伤,现正在疗伤,并非有意不来,还望易庄主易夫人能谅解。”
易夫人似笑非笑的转身坐上了主位,眼睛向着易行川一瞥,易行川当即会意,朗声道:“诸位,在场的都是渊亓曾经的栋梁,今日易某将诸位召集于此,便是为了与诸位商讨复国大业!”
林君信闻言一愣,他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皆认真点头,仅他一人懵懵懂懂,这才知原来叔父与这些人竟都是要造反的乱党。早前他与顾池安去南都救人,仅知道两位前辈与叔父是去杀自己的杀父仇人,只是碰巧这杀父仇人是个朝廷的将军,这才惹来朝廷围剿,不成想事态竟如此严重。他偷偷拉了拉林玄的衣角,咬着牙道:“叔父,你……”
林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莫要开口。
此时易行川正说到重点:“诸位应该都知道,南都底下那座地宫,正是出自昆吾山庄之手。现在狗皇帝叫人改建地宫,是为何意?没错,因为他怕,怕的便是我们利用地宫,杀他个措手不及!其实本来南都戒备森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地宫,但现在,大量车队往来,正是混入地宫的最佳时机!”
有人朗声问道:“话虽如此,但值此敏感时期,我等又岂能轻易蒙混过关?”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易行川压了压手掌,道:“诸位尽管放心,易某早已托铁鲸门与荣宣派准备好两个车队的玄龙石,并于日前拓印了两份车队文书,不日便可出发前往南都。先前易某身陷刑部监牢,不宜出面,所以此次由犬子明煜代我前去。”
易明煜上前一步,意气风发的向众人拱了拱手,随即又回到易夫人身边。
林玄虽是亲自采购的玄龙石,但其实他也不知玄龙石的用途,此时听说易行川恁的大胆,竟是要冒充朝廷的车队混入南都,心下有些不踏实,忧心忡忡道:“易兄,混入南都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易行川好言道:“林兄大可放心,易某绝不会拿诸位的性命开玩笑,这次主要目的是让我们的人混入南都,诸位可蛰伏不出,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动。地宫已被改造了多时,进入地宫的仅是我昆吾山庄的人,他们的任务是绘制新地宫的图纸,以谋后事。况且此次犬子也参与其中,诸位就算信不过易某,难道易某还会害自己的孩子吗?”
场下众人闻言,均客气的说着“不敢,说笑了”,看上去一片和睦,竟是全票赞成。
易夫人除最初的一句话外再无言语,全程都微笑注视着众人,只是目光偶尔游移到荣宣派时,会透出一股似有似无的阴冷,看上去笑里藏刀,却仍旧美艳无匹。待易行川将一切都交代完毕,易夫人便由易明煜搀扶着,排场十足的离去,没有半分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