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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终相见

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宋然忆睁开双眼,便见莫长先的伤口已包扎了,正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难得的是,那落跑的车夫竟也回了来,见宋然忆醒了,一个劲的点头哈腰。

“你个狗奴才,还知道回来。”宋然忆在二人搀扶下,缓缓站起,言辞虽恶,语气倒也不算太差。

那车夫赔笑道:“小的不会武功,留下也是累赘,倒不如保条小命,等公子爷斩了逆贼扬威,小的才好继续给您架车,嘿嘿嘿。”

莫长先道:“哎,卑职方才还以为这小子深藏不露,是他突然出手救了世子妃呢,结果乱党一走,他颠颠的就跑回来了。”

宋然忆表情严肃,未理会他们,思索了片刻,说道:“出发,回南都。”

莫长先跟着上了车,道:“世子,卑职有一事不明。”

宋然忆耐着性子,道:“说。”

“乱党刚刚来犯,现在我们不是应该回樊岭吗?毕竟樊岭比起南都要近上许多。”

“我且问你,你一个人在樊岭时,父王可曾给你好脸色看?”

莫长先摇了摇头。

宋然忆又问:“那我去了以后,他可给我好脸色看了?”

莫长先又摇头。

宋然忆没好气的说道:“我一声不吭就离京这许久,他早就想责骂我了,只是他碍于晓儿的面子,才让我逃过一劫,现在出了这种事,还去樊岭?要去你去,我回了南都就把你这统领之职给撤了!”其实宋然忆倒并非是害怕被睿王责罚,只是他明白,睿王绝不会为了这种事调兵帮他。

莫长先急忙说道:“世子莫气,卑职知错了!”又不慎牵动伤口,疼得直吸凉气。

另一边,温俊看着呼山镇中人来人往,心知人已跟丢,自是气愤。他想着这次行动不应出现此等差错,不由开始怀疑起林玄,因此林玄的伤落在他眼中自然也假了几分。他问道:“林兄,你可还好?”

林玄不疑有他,答道:“不碍事,还是找那丫头要紧。”

温俊忽的拿起他手,替他号了脉,发现他确实受了内伤,这才放开一脸惊讶的林玄,笑道:“还好并无大碍。既然人已跟丢,我们便回去吧。”

林玄刚要答应,忽然想到萧子文应该还未回去,若是温俊发现了,难免起疑。他现在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对不起温俊,却又不得不拖延时间,让萧子文先自己一步回荆阳。他提议继续在呼山镇寻找一番,但温俊三言两语就拒绝了,声称已耽误了太多时间,况且林玄受伤也需医治,便不容他多说,雇了马车直奔荆阳。

林玄借着伤势,捂着胸口一阵长吁短叹。他希望运送石料的车队能多一些,这样自己的马车可以晚一点到,但又想到车队多了,萧子文回程也会受到影响,不由头疼万分。马车走走停停,午后便到了地方。下了车,温俊说道:“我让子文替林兄你看看伤势。”

林玄阻拦不及,温俊已先一步入内,惹得他一阵慌乱不安。温俊急着赶回来,只因他疑心那蒙面人就是萧子文,但他入内以后却见萧子文正与林君信闲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君信见了他,问道:“温前辈,你回来啦,我叔父和你在一起吗?昨日起就没见着他了。”

温俊点头道:“他受了些小伤,子文,你去给他看看。”

萧子文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先行出去了,林君信听闻叔父受伤,也急忙要跟去,却被温俊拉住。温俊问道:“君信啊,子文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林君信道:“是啊,午膳的时候还等了你们一会,实在没等到,我们才先行吃了。温前辈,我先去看看我叔父,回头再跟您说。”

林玄已回了房,萧子文替他诊了脉,开好方子,正去抓药。林君信连珠炮似的问出许多问题,林玄打断道:“叔父这都受了伤了,你也不让我消停消停。”

林君信听了,便往外跑,口中说道:“叔父,我这就去给你拿内伤药。”

林玄喝道:“回来!那护心丹是给你救命用的,先前在铁鲸门你已经拿出四颗给我们服用,剩下最后一颗你可得收好了,那是何等的灵丹妙药,莫要糟蹋了。”

林君信支支吾吾道:“叔父……那……那护心丹已经一颗都不剩了,我这是想给你拿别的内伤药去。”

林玄奇道:“怎么一颗不剩了?没错啊,是四颗呀,我一颗,温兄一颗,易兄一颗,萧兄一颗,你小子又没受伤,你不是自己也吃了一颗吧?”

林君信踌躇道:“我……我自然没吃,不过,我给云姑娘吃了一颗……”

“什么?”林玄双目圆睁,“你个败家玩意,此等宝物,你还见人就发了,你当请客吃饭么?”

林君信委屈道:“我先前为了试探她打了她一掌,我这不是怕把她给打坏了么……”

林玄“呸”了一声,道:“就你还能打坏别人!”

林君信自是不服,道:“不是叔父你自己说我是练武奇才的么,我那一掌力道可不小!”

林玄道:“臭小子,让你好好练功你何时听过?叔父是怕你在外面让人给欺负了去,要是直接告诉你江湖险恶,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这才编了个瞎话,好让你小子少惹是生非。”

林君信见林玄不似说笑,立时泄了气,垂头道:“叔父,我错了。”

林玄起初是气林君信滥充好人,将宝贵丹药随意分发了,此刻见他如此,也知自己口不择言,伤了他的心,便温言宽慰道:“好了好了,是叔父不对,叔父不该对你说这些话。护心丹没了就没了吧,有叔父护着你,总不至让你受到伤害。”

林君信心中自是苦闷。先前易明煜和顾池安说他功夫不好,他从未放在心上,只因他深信自己当真是个练武奇才,自认心胸开阔,不与他人一般见识,此时被叔父说破,他才知竟是对自己高看了。

林玄见他闷闷不乐,便扯开话题:“你萧前辈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林君信仍是提不起兴趣:“温前辈也问过我,你们问这做什么?”

林玄紧张道:“他也问过你?你如何作答?”

林君信道:“自是如实作答,今日我起床时就见到萧前辈了,此后他一直和我等你们回来,未离开过。”

林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胡乱扯了些话题,想让林君信忘记方才的不快,直到萧子文将熬制好的汤药端来,才打发他离开。

等到林君信走远了,萧子文说道:“林兄,对不住了。”

林玄摆摆手,说道:“无妨,是我对不住你,害你要瞒着温兄。不过没想到君信那傻小子竟会替你遮掩,就连对着我都不说实话。”

萧子文笑道:“他没说谎,只是他起得晚,那时我早已回来了。”

林玄叹了口气,道:“那小姑娘能从铁鲸门逃出去,全赖君信给她服了澄明圣僧的护心丹,加上这一次,我托你去救她一命,以后再见到,我可不愿再违背温兄了。”

萧子文闻言也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他说道:“对了,此次采购玄龙石之事已办妥,车队明日便可启程,中途的转运事宜林兄可曾安排妥当?”

林玄道:“早已安排妥了,让车队先跟着朝廷的车队运一程,等到了盘查不严的地界再转去别处,咱们多绕上几圈,定不会引起朝廷的怀疑。”

萧子文先前要送云初黛去下一个驿站,但云初黛说温俊可能会对他起疑,建议他即刻回荆阳,萧子文一想也是,便关照了车夫地点,自己则找了匹快马先行回去了。而温俊一行因林玄受伤,坐的是马车,萧子文虽在他们之后回程,却比他们先到了许久。

昆吾山庄已被归于乱党,铁鲸门也不再安全,是时正值南都大举改造地下皇城,易行川决定也建一座地下据点,温俊等人便是为此前来荆阳采购玄龙石。萧子文本想等此事罢了便告辞离去,但林玄是为他所伤,因此他打算再多留些时日。

……

云初黛这些日子一直坐着马车,先前有宋然忆照顾着,马车又是上等,还未感到有何不适,此时她才觉出颠簸来。所幸车夫受了萧子文的关照,加上路途堵塞,行得倒是不快,尽管如此,云初黛的身子还是有些吃不住。

也不知行了多少日,马车在一处小镇落了脚。那小镇名广汉镇,因地处广汉山下而得名。广汉山上有一座禅修寺,平日里常有信徒前来祈福,时值年底,来祈福的人不减反增,小小的一座镇子,满满当当都是人。

车夫按照萧子文先前的嘱托,将云初黛送至一处独门小院,这才离去。云初黛向内望了一眼,只见院中布置竟与福泽医庐别无二致。她心知来对了地方,不由展颜一笑,推开院门进了去。屋内隐约有人声,伴随着锅碗瓢盆的哐当作响,显然屋内之人正在准备午膳。只听桑淼淼的声音传来:“风眠,我听见门响,你去看看是不是金诺回来了。”

云初黛闻言心头一动,有些期待的盯着屋门,“吱呀——”屋门开了,一张无比熟悉,又略带陌生的脸当真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水风眠见到云初黛也是一愣,她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紧张的唤了一声:“淼淼!”

桑淼淼边出来边说道:“怎么了,你怎的跟金诺一样学会一惊一乍了?”她一出门,也见到了云初黛。她愣了片刻便镇定下来,试探道:“云姑娘?”

云初黛冲桑淼淼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见水风眠还在发愣,她无奈的介绍道:“我叫云初黛,是你的孪生妹妹。”

这下桑淼淼也有些惊讶,她虽早知这两人相貌极为相似,也曾猜测过她们之间的关系,但真的从云初黛口中说出,还是觉得惊奇。水风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支吾了半晌也未吐出一字,直到云初黛支持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她这才回过神。她上前关切道:“云……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初黛也不在乎水风眠如何称呼自己,只沉浸在寻到亲人的喜悦中,淡然回道:“不碍事,路途颠簸了些,休息会便没事了。金诺呢?”

桑淼淼帮着水风眠将云初黛扶进屋,答道:“金诺做饭的手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嫌她碍事,打发她出去玩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糊了。”云初黛忽的开口说道。

“糊了?”桑淼淼不得要领。

“糊了!”水风眠反应过来,急忙拉着桑淼淼向厨房跑去。

云初黛又咳了一声,身体虽颇为不适,心中却是高兴地紧。她终于见到了世上唯一的亲人,没病没灾,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现在想来,就算武功尽失也没有所谓,起码,亲人还在,人生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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