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地处楚之三苗,自古便是云雨巫仙修行了道之地。衡山派有两门,一门为神女门,又称朱雀门,一门为覡门,这两门都善扶鸾请仙,引符咒治生鬼死魂。只是这两门历来是相爱相杀,纠扯不清。只因当年衡山派创始师祖乃一女流,因缘际会,悟得天地之大道,法术可凌云蔽日,剑法飘逸超群,也曾因此独步天下,无人可敌,被天下人呼为“神女”。只是有一样,从不收取弟子,只有百名家婢奴仆跟随。传说到她三百岁时,受天神召唤,要上天为王母演舞。临行前遣散众人,为不致使所悟所得失传,只留下一对童男童女,各传了一套法门,让他们依此修炼,为世人传道。谁知两人朝夕相处,互生爱慕之意,遂将所学法门传于对方。不想这法门内有玄机,男练不得女的,女练不得男的。男练女的,便会须发皆落,满身尽是阴柔之气。女练男的,便会眉法皆白,增了无限的阳刚之气。两人因爱而生恨,互相埋怨,以致刀剑相向。自此衡山派分为两门,各占山头,收徒传艺。因师出同门,故相争难分高下,争端千年不绝。然而不知为何,两派弟子常常暗生情愫,那偷会私约之事常常发生。更怪的是一旦定情,过不许久必然反目成仇。两派均严令门规,奈何禁止不住,此种事情仿佛魔咒般在两派中无限重演,正是那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的千年宿命。
此次两门均有弟子参加仙剑大会,与我对决的正是朱雀门。这朱雀门派出的是一位女子,身穿紧身火凤彤衣,尤显的身形绰约、苗条丰润。项带流银风月铃,头发编了几十绺小辫挽在头顶,以一根玉钗插定。面若飞樱,眉目常蹙,眼中常蕴清波,口中似含丹珠,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我心想为何别派之人多是俊秀的年轻人,而我们天山派却多是花甲之辈。看来天山派的确是人才凋敝,形危势孤啊。
那女子手拿一把落日凌云剑,剑形似一支飞箭,剑身布满牙形的倒钩,倒钩形状各异,宛如天边变幻的飞云。她抖了抖衣襟,顿时满面红光,叮叮铃铃的声音悦耳动听。通报姓名毕,她飞身纵起,使开了落日凌云剑,这剑似穿云飞剑,一会升天,一会入地,她那身形也似一团火光似的往来穿梭,令人眼花缭乱。而当我举起我的剑时,满座哗然,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那女子也定在台上一动不动。只听座台上议论纷纷,连师父也坐不住了,看那眼神,尽是惊异之色。我挥了挥手中剑,叮叮作响,这把剑正是凤灵君所赠。那女子惊异的看着我的剑说道:“这把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跟凤灵君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很是莫名,比武论剑,这剑的来历难道就这么要紧。看来我是真的错了,他们好像都认得这把剑。还未等我动手,那女子已向我一拱手就要认输。我更是莫名其妙,拦住了她,问道:“为什么?还没有比试,怎么就认输了?”
她满面愠色,说道:“你拿此剑,谁敢与你比试!”说罢就飞身离台。
我带着一头雾水回到了坐席上。师父的气色竟然好了很多,不时向其他门派掌门点头致意。我有种胜之不武的郁闷,更不知其中有何蹊跷。长风师兄因为已无缘仙剑大会,自去忙山派中杂事去了,我也无人可问了。
到了下半日,又该天山派出阵。此次对阵的仍是五岳剑派,这次是恒山派。恒山派已经胜了六阵,这是他们最后一阵。恒山派立派也有千年之久了,自古雄关漫道一叶屏障,其人多有胡风。其创派师祖就是一位胡人,曾是胡人的王子,自幼因生得一双天眼,而被奉为神明。而他此眼尤善识马,养了数万天河良驹。曾带领犬戎之部大破中原,劫掠烧杀百万计。中原之人都称他为“三眼魔”。中原武林人士曾精选了数百剑仙前去刺杀他,却都被他这天生神眼所杀。听说有一天,天降神谕,要他入天宫养马。他不愿去,便与天为敌。于是天便降下雪灾,将他族人马匹冻死饿死无数。又降下天雷击他,因他有天眼之先见之明,故而屡次逃脱。因塞外无处可避,便流落到中原。中原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故而四处遭人追打。他自知罪恶滔天,也不用异能,默默承受,所到之处听闻目睹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残忍杀伐和造孽之事,因此心中痛悟,誓要为中原百姓造福。自此后他便用他的天眼为百姓寻水源,找宝藏,教百姓躲避灾难,并将为害人间的妖魔恶人杀了无数。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广立生祠,四时奉祀,并称他为“三眼灵君”,凡百姓所期无不尽力而为。后他来到恒山,悟得天地之大道,开设道场,广收门徒,教以文武之道。后经上仙广成子点化,得授仙禄,成为后人敬仰的“马王爷”。因此恒山派系出名门,历代弟子也都以此为荣。只是年代久远,先祖余威虽有,然已落于五岳之末了。
恒山派派出的是一位关西大汉。身长丈余,彪体熊腰,铁腿猿臂,掌赛簸箕,眼如铜铃,方口重颌,面如黑炭。手中一条镔铁大棍,棍长过丈。那棍比我的腰还粗,他握在手中却似玩物。他上台的方式也极为奇特。好似不善飞行之术,便撑其铁棍,一跑一跃就跳到比武台上。落台之后,仿佛地震了般,莲池中的水也被激荡起了丈须。
看到这般庞然大物,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他面前,我还不足他的一半高,只他那条腿也比我整个人都高大。他握棍拱手向四座致意。然后冲我说道:“小娃娃,听闻你有一把宝剑,别个都不敢惹你,都怕着你,我却不怕,今日来会你一会,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那声音如同惊雷,炸的我耳中隆隆,真是振聋发聩。
我亮出银铃月霜剑,叮叮铃铃。那细微的声响令他打了个激灵,他摇了摇头,叫道:“小子,接招!”
他抡起大棍就砸了过来,我觉得我这小兵器如果碰到他这大棍,必然就崩飞了。而这大棍揍在我身上,只怕我也会变成一堆烂泥了。幸而他勇力无比,灵活性不足,我运起玄气,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他根本就沾不到我身。我不时用剑戳一下他的铁棒,一戳那铁棒就出现一个坑,不一会,那铁棒就成了一根瘦瘦的狼牙棒了。他恼羞成怒,胡乱的挥起“狼牙棒”,我见状就远远的飞在他的头顶,运气激发银铃月霜剑,将剑按凤灵君的招式舞了起来。叮铃叮铃……,那大汉渐渐的步法凌乱,摇摇摆摆起来,接着扑通躺在地上,睡熟了。
我看他怒气已消,就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又扑楞了一下脑袋,伸了个懒腰,呆呆的看着我。当他看到那个单薄的“狼牙棒”时,才明白了过来。他站起来一把将我抓住,我想他是要用蛮力夹持我,正要运气挣脱。没想到他将我举过头顶,然后欢呼了起来。他将我放下来,摸摸我的头说道:“好本事,我服了!后会有期!”然后就大踏步走向莲池,一脚踏在池中,池中水才到他的胸脯,他就这样趟着水出了比武台。
我看着他虽然粗野但却豪爽无比的样子,起了一丝敬意,我想不通为何恒山派要派这样的人来。
到了第二轮的最后一日,大的门派基本都锁定了前百名的人数,而小门小派为了能进前一百名都是拼死挣扎。天山派只有再胜三阵才能进入前百名,故第十日是天山派的生死之战。
师父日里主持仙剑大会,晚上与众山派掌门叙阔。与仙剑大会无关的弟子也都忙碌着各派的饮食起居等杂事,忙的是不亦乐乎。而我却无事可干,在这热闹繁忙的氛围里,我却尤感孤独。
漫步在天山上,除了各个殿阁及甬道上张灯以外,四野是一片漆黑。我又来到观月峰上,坐下抬头,遥望星光闪闪,有几颗流星划过天际,在夜空中留下一串串流光,仿佛天神也在比试剑术。一缕清风吹来,叮叮铃铃,我俯首看去,那是银铃月霜剑发出的声音。我想到了凤灵君,她如今身在何方,做些什么。这把剑又到底有怎样的传说,竟能令那么多人胆怯。在这凉爽的夜风里,我想了很多。四年过去了,我的大哥、二姐、三哥,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等比完了剑,去一趟西山,我要去找那两个牛头怪,我的二姐也许还在它们手上。凭我现在的本领,无论能不能救出二姐或为二姐报仇,我都要拼命一试。而这又如何向师门交代?说了实话,我势必将与天下为敌,与天山派为敌。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我该如何取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