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拍拍脑袋,恍然道:“哦,多谢莫先生提点,险些浪费了我大哥的好酒。那么,有个张员外很是豪阔体面,也常常喝好酒,我们寻他去,一同品酒!”又对莫文良拱一拱手,道:“我们去了,莫先生下船也多保重”,才要转过身去,莫文良又道:“胡公子,你这次又看错了,那张员外是阔气些不假,不过他是个暴发户啊,平日里叫酒也只挑贵的来喝,其实么,内里是个老粗,爱装样子罢了。”
胡璃恍然道:“原来如此,我倒是没发觉,真个儿亏了你告诉我,那再邀谁去?对啦!有一个凌大爷,我还跟他攀谈过,这人喜欢酒,还跟我讲过几个典故呢,应该错不了的!”
莫文良赶忙道:“错了,错了!这人我也识得啊!他是酒贩子,成日里卖酒的,故事在肚子里是装了几个,其实是个左手来右手去的买办,自个儿倒未必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好酒。”
胡璃一愕,怅然道:“却原来我见识浅薄,总是被这些人给诓了,这可又去找谁好?”
胡里这时好不耐烦,叫道:“兄弟,喝个酒,哪里就这么啰唣麻烦了,没有酒友,我便拍开泥封,请全船喝一碗便是了!大不了,明天再去买了来就是。“
莫文良哈哈一笑,道:“胡大爷,这话错了,跟那些不爱酒的人喝酒,可是无味的很,他喝了也不知道这入口的珍贵。反过来说,跟那些嗜酒的酒麻木酒疯子一起喝酒,可是无趣的很,他们喝这酒只道跟厨下烧鱼去腥的劣酒无异。”
此话一出,连胡里也听住了,只是神气上不肯认输,他轻轻笑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我找不到个酒友,连酒都不喝了么?哼,我偏是个胡饮牛饮的人,今儿个偏生要喝了它!”
胡璃道:“大哥,莫先生不是说有酒不要喝,是说‘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有投契的酒友才是人生大乐事。”
胡里道:“是了,是了!我腹中酒虫可是等不来什么知己酒友了,这一时三刻的,倒去哪儿寻去?”
胡璃微笑道:“其实酒友么,也是要碰的,得遇有缘人一起喝酒便好。”
胡里又道:“是了,是了,我就不信这船上就寻不着个爱酒的有缘人,走吧,咱大堂找找去。”
胡璃道:“好,咱们开了泥封,让那酒香散出来,不信寻不到懂酒的有缘人,走,先拿酒去。”
莫文良心道:“这两个呆子,懂酒的有缘人明明站在你们面前,却不来邀我”,他本意是想让胡里二人诚意请他,他便摆个架子勉强答应了,再一同去尝那好酒,却想不到这两人说这个说那个,约这个约那个,偏偏就是不来请他,要他自己开口说不走了、不下船了,就特意只为要喝这加饭酒,却有些抹不开面子。
现下,眼睁睁看他二人真要走了,莫文良心中直苦,但又不愿舍了脸面,只好再忍了忍,见他二人已要到了客舱的尽头,心里实在是丢不下那百年加饭酒,想来丢点面子也是没法子的事,终于开口叫道:“胡大爷,胡公子留步!”
胡里和胡璃知他上钩了,偷偷对视一眼,他二人眼波相遇满是欢喜,胡璃回过身,却不往那舱里去,只问道:“莫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莫文良心道:“罢了,罢了,这脸面没有那酒要紧”,于是道:“胡公子,这个嘛,我倒不是馋酒,只不过,只不过,我知道胡大爷豪爽的很,怕他被人骗了,那酒要是假的,可是吃亏的紧,要是真的,不遇个识酒的好友同饮,又浪费了些个。所以么,我想要不,我同你们一起吧。”
胡璃道:“可是,你还有要紧事要下船去办,这可是为难你了。”
莫文良道:“得遇好友知交,我先把杂务事先放一放好了,胡公子,胡大爷都是好朋友,我怎么能不顾得咱们情谊。”
胡里却道:“莫先生适才说懂酒的知交才是同饮的好友,我便要问一问了。咱们沽酒自是称斤按两来算,那古人饮酒却是如何沽量,用的什么酒器?”
莫文良微微一笑,心道:“我终日吃酒,也知道点古书文章,你这会子考我酒么,正是问到大爷最熟的地方了”,于是不慌不忙,拈须答道:“爵为一升,觚是二升,觯便三升,角即四升。”
胡里眼睛微微一合,点头道:“不错。这便是最多了么?”
莫文良摇头笑道:“觥大可存七升啊,商代最贵重的器物便有龙纹觥呢,既大又贵重,那是商代君王亲自设宴才用的酒器。”
胡里听了大喜,拉过他道:“果然是吃酒的行家,今天碰到知己了!”拉过他便走向大厅。
莫文良道:“胡大爷,咱们就在这舱里饮酒可好?去厅堂怕是人多嘈杂,反而不好。”
胡里昂然道:“非也,我吃酒必要赌钱,一会儿,咱们赌两手。”
莫文良心中一凛,立刻道:“我不赌。”
胡里奇道:“那是为什么?你不喜欢赌钱?还是不会?没什么难的,我教你好啦!”
胡璃此时道:“我见莫先生常常下场去赌的,好象还赢过似的,怎么今日不爱赌了。”
莫文良道:“说来倒有些让人凉心,我今日凑巧赢了一局,谁知那输家赌品不好,输了反说我使奸弄鬼,赌档的伙计竟然也来疑我。你说,我终日在这儿花银子无数,他们听了一个疯人的混话就疑心我,这不是让人寒心难过么。”
胡里与胡璃二人心中均道:“你不是凑巧赢,也不是才赢了一次半次,这时露了马脚,倒是推的干干净净”,胡里却假作不知,只道:“哪个赌品这般差,若叫我碰到了,管叫他来得去不得!咱们是好朋友,偏要赌!偏要赌给那些小人看看!”
莫文良道:“胡大爷见谅,我今天却是只饮酒,倒是绝不下场赌钱了!”
红秀这时也跟了出来,听他三人说话,也道:“是啊,胡大爷,我们莫大爷今天是不能赌的了,你只吃酒请他,赌钱再找旁人相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