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偷眼看看胡里又看看莫文良,正沉吟间,胡里已瞧出胡璃与莫文良的微妙关系,似乎胡璃有事着落在莫文良身上,不须细想便知十有八九是为了那几只陶三彩,既然莫文良对冬焰如此着迷,胡璃又需再与这莫文良再碰见,只要应了他的喜好便可。
于是,胡里道:“明日当然弹啰,我还有曲子要听呢。”
冬焰道:“是什么?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胡里却只轻轻一笑,道:“我明天再说给你听”,笑着瞧了瞧胡璃,道:“双陆,我也玩过,想想很久没博彩头了,明天倒下场试试运气如何。”
冬焰听了奇道:“你不是说这些日子赌运不济,不好去赌的吗?”
胡里道:“星相变了,卦象也变了啊,好了,回去吧”,向胡璃和莫文良略一点头,拥着冬焰去了后舱。
四人相谈的功夫,台上又奏过了两支曲子,众人自知没本事争那春、夏、秋、冬的头牌花魁,虽觊觎冬焰的美貌,却也不敢就过来相扰,也就渐渐各自散去,找中意的歌伎相陪。
胡里走了,莫文良听他们说到明天还要弹曲,更会下场赌钱,说不定冬焰就能坐在自己身边,不由面带喜色,道:“明天又能见到她了”,又道:“胡公子,你那位同姓的大哥真是好厉害啊,能包下冬焰可是出手豪阔,他是什么人?莫非就是你说要采买古董的那个亲戚?”
胡璃摇手道:“不是,不是,这位胡爷与我只是偶然相识,他做什么营生,我倒也不熟悉。”
莫文良道:“哦”,又恢复到之前精明沉稳的常态,胡璃道:“夜深了,我下船去了,莫先生,咱们明天再会。”
莫文良奇道:“你不在这里过夜?纵不是冬焰相陪,别个也成啊。”
胡璃浅浅一笑道:“宁吃仙桃一口,不要烂梨一筐,明天再来会会冬焰姑娘吧。”
莫文良笑道:“那胡公子请便,我在这里找个姑娘住下了。”
第二日晚饭过后,胡璃又上了桂琵琶,此时赌档尚未开始,在船上也没寻到莫文良,胡璃便在船上到处赏玩,有些小厮和歌伎认得他是昨天见过的客人,而且出手颇为阔气,纷纷向他点头招呼。
胡璃转了一圈后,走到丝竹房门口,看着那许多支琵琶,回想昨天听过的各支婉转悠扬的琵琶曲,忍不住伸手拨了一根弦,那琵琶“琅”地响了一声,胡璃觉得有趣,又出手拨了一拨,这次触过了四根弦,“叮叮琅琅”的乐音传了出来,胡璃不觉自语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真弹好了,也不易呢”,她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了人,回首看时,正是冬焰。
今日冬焰换了一身粉色的装扮,粉色的丝绸长裙加上缎子边的点缀,乌黑油亮的头发挽了个凌云髻,也用粉色丝缎绑住了发尾,头上还戴着一支粉彩晶莹的凤凰,显得她娇俏可人。冬焰见胡璃在拨弄琵琶,微微一笑,道:“想玩玩这个么?”
胡璃面上一红,道:“我不会”,看着冬焰那双晶亮的眸子,忍不住又赞道:“冬焰姑娘,你今天真好看。”
冬焰仍是浅浅一笑,回答也与昨天一样:“我知道”,她取过一把琵琶,对胡璃道:“我教你弹。”
胡璃忙摆手道:“我不……”
冬焰不理她的反对,也不顾她着男装的身份,一只手提着琵琶,另一只手捉住胡璃的手,道:“来!”将她拽进了丝竹房里,将她按在一张椅中。虽然冬焰只是一个娇柔的歌伎,但从来都是旁人依从她,遵从她的”,自有一派令人莫敢不从的气势。胡璃觉得琵琶新鲜有趣,也不反抗,于是坐了下来。
冬焰抱起琵琶坐在她的对面,指指琵琶最上面的圆圆的头,道:“这是琴头”,又指指琵琶左右各二根的小圆柱,道:“这是弦轴”,抚了一抚六节深色的齿状脖身,道:“这个叫相”,又要说别的,停下想了想道:“再说下去,恐怕你也记不得那么多,先让你弹起来好了”,右手一推,向前弹了一下,又向后一引,再弹了一下,道:“推手曰批,引手曰把,所以么‘琵琶’又叫‘批把’。”
胡璃听说她的认真,不觉也是莞尔一笑。冬焰将琵琶递了过来,胡璃不肯接,道:“我不来,我真的不会呢。”
冬焰不理会她的话,将琵琶硬塞给了她,自己道:“我先瞧瞧你这一批一把的手势可对不对了。”
胡璃只好接过,弹了两下,冬焰绕到她身后,将她身子扳正,道:“身要正,肩要沉,音才能稳。再弹!”
胡璃又前批后把各弹了两次,冬焰点头道:“这就对了”,胡璃见此时她好认真的样子,虽没有笑靥时的妩媚,却又有一种持稳的清丽,总之就是怎么样都好看得紧。
冬焰将琵琶取过,抱入自己怀中,道:“你不知道,我从小学这个,稍不对时,教习妈妈就要拿竹板打手心的”,幽幽叹口气道:“教你个什么好呢。”
胡璃欠一欠身道:“我人笨得很,学也学不会的,冬焰姑娘不必太劳心,而且我一个男子汉,学这个,不好。”
冬焰吃吃笑道:“男子汉?”眼睛从她的头顶瞧到足下,抿一抿嘴道:“你说你是男子汉,那便是男子汉吧,可是唐太宗也是男子汉,他不一样爱琵琶么?他还亲自做了《秦王破阵乐》不是么?”
胡璃才说了个:“可是……”,冬焰按手一按,道:“哎,你别说什么曲儿啊,词儿啊不是他作的,那些我不管,反正他是喜欢琵琶的。”
胡璃躬身道:“我哪里能和唐太宗相比较啊,我可是笨的出奇,你不要教了”,说着起身就要走出去。
冬焰却道:“你不爱学,我却偏爱教。从今儿起,每天见了你,都要强你来学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