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暴雨骤降,只两三个时辰的功夫,这水面便涨了许多,湍急的河水隆隆作响,仿佛千军万马在山涧中冲杀,风声水势愈加逼人。胡璃靠近溜索向下望了一望,吐吐舌头道:“这会儿,水势真急。”
罗布里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到了此处,见胡璃太靠近山涧,才出言道:“姑娘当心,这里险要的紧,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璃点点头,退后了几步,罗布里搔了搔头,道:“我走得匆忙,溜梆倒不曾带得,现下要费点功夫削三副来用。”
胡璃道:“不用了,我们来时做了两副”,她矮下身子,在长草丛中找到了来时所用的两副溜梆,问道:“罗布里大哥,你看这还使得么?”
罗布里接了过来,瞧了瞧道:“使得,跟我们用的差不了许多”,望了望胡里,问道:“还差一副,我再削一副么?”
胡里道:“那倒不必,我不用那个”,拾起段竹枝,连旁侧的分枝细叶也不去除,横放在绳索上,双足上提,轻落在竹枝上,向对岸滑去。
胡璃本欲出言提醒,但想来也劝不到他,索性让他去了。
罗布里眼见胡里这么条长大的汉子站在如此纤细的竹枝上,在风势水势都凄历逼人的陡峭山涧中,就这么样“飞”向了对岸,只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眼,只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直到胡里到了对岸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念道:“这人,这人飞了过去。”
胡璃忽然想起自己的软鞭给了胡里,现下不能给罗布里穿溜梆用了,对罗布里道:“你要绳索系住溜梆么?”
罗布里道:“我用腰带就成。”
胡璃点点头,道:“那我先过去”,双脚攀住溜索,双手握住一对溜梆,略用力一推便借地势之利向对岸滑去。
罗布里见了胡里的“御风而行”,此刻看到胡璃过溜索不用结绳,已不觉新奇,他待胡璃溜出一段距离后,便将腰带和溜梆缚好,以常法溜向对岸,到得实地上站稳后,他仔细地从溜梆上解开腰带,生怕有什么损毁,胡璃见这腰带也是麻质的,绣的也是五彩祥云,手工很精细,赞道:“这腰带好别致好漂亮,跟阿采的那条很象呢。羌人都有这个么?”
罗布里面上微微一红,道:“这是我婆姨过门子以前送我的。”
胡璃不解,睁大眼睛问道:“‘过门子’是什么?”
罗布里解释道:“过门子就是成亲,这是我婆姨在跟我成亲前亲手绣了送我的。”
胡璃道:“哦,这样啊,做的真漂亮,哎呀,我刚才应该求阿采把那条腰带送我的,当时我都没仔细看呢。”
罗布里把腰带重又系好,腼腆地说道:“姑娘,那个是不好送你的。这种麻叫女儿麻,是族里姑娘们亲自种亲自纺的,腰带也是各自绣上花样的。从种到收,从纺到绣都是一人悄悄地进行,一人只做一个,也有做成衣裳的,只有,只有,呃,有了中意的心上人,才会送给他。”
胡璃听了“啊”了一声,望向胡里。
胡里此时正靠在一棵树上,将小石子扔向另一棵树,逗弄着那棵树上的两只松鼠,他听了罗布里的话,手中不停,神色也不变。
胡璃见他不动声色,忍不住出言道:“老狐狸,你,你没听到么?阿采,阿采她……”
胡里微微一笑道:“我家里的七八个大小老婆可不乐意让我再讨个老婆进门,云朵云彩姑娘可别被我拐坏了,成了乌云朵黑云彩了。”
胡璃见他如此说,只得罢了,罗布里嘴角动一动,似乎还有话讲,但瞧了瞧胡里,叹了口气并不再说,便引路带他们下山。
胡璃找了个话头,开始打听CD府的吃食、趣闻,话峰转一转,又问起孟知祥墓中的格局构造。罗布里见她是小女孩儿,只当她是生性好奇,喜欢听些新鲜事物,他为人直爽,对胡里二人并不相疑,于是知无不言,将修建孟知祥墓穴、墓道的种种详细并设定的机关巧簧,都同他二人仔仔细细说了个遍。
胡璃只装作爱听新奇古怪的东西,稍有不明白处便打断他问个清楚透彻,胡里很少插话,只静静地听罗布里的描述,但他心中却已默默勾勒出整个墓室的各种细节情状。
这一路行来,胡璃不停地问这问那,不光对孟知祥墓已熟得透了,罗布里又将CD府的人情地志,风荗传说也讲了不少,胡璃不觉拍手笑道:“罗布里大哥,听你说故事真好听,今天可长了不少见识啦!”
罗布里腼腆笑道:“哪里的话,我乡下粗人,不过是知道什么说胡乱讲出来了”,他见胡里很少说话,问道:“胡大爷就听得很闷吧?”
胡里道:“我本就不爱多话,听你讲这些故事不觉入了神,更是话少了,你不要介意。”
胡璃道:“罗布里大哥,你不用理他,他这人很古怪的。”
罗布里点头一笑,指指前面的路道:“你们既从绵竹镇来,惊动了那里的官府,是走不得回头路了,要绕过这里,向西面崇龛县去,到了那儿,咱们再折向东南,这样就能到CD府了。”
胡璃道:“不错!”
罗布里道:“咱们这就往崇龛县赶,脚程不慢的话,天黑前还能寻得到市镇落脚。”
胡里道:“大致方位我们已经知道了,多谢指点。罗布里大哥,这一路辛苦你了,请回吧。”
胡璃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差不多能探听得到的都已经详细问过了,于是也道:“是了,罗布里大哥,我们已经知道怎么走了,再错不了的。你快回去吧,要不然天黑前要到不家了。”
罗布里道:“这?阿木达首领吩咐我要送你们……”
胡璃打断他道:“他让你给我们详细指明方向,不可走失。这不都已经做到了?”
胡里道:“罗布里大哥放心,地理险要各样细节我全都记下了,想走错都走不得。你尽管放心去吧”
罗布里知他话极少,本事却是极大,于是道:“那好吧,两位看得出不是寻常人,手段了得,但CD府着实不太平,二位千万留神在意。”
胡里拱手道谢:“多谢提点。”
胡璃道:“我们这就上路啦,辛苦你送我们这一程了!”
罗布里挥挥手,回头往山上去了,胡里同胡璃则向西面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