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见她救三彩骆驼而不理宝砚,心中好生犯疑,但身处险地,无睱多问,只道了句:“快走!”急步奔出这小院,胡璃紧跟在后,二人仍向东面高墙而去。一路上只撞见两三个惊慌的仆人,并没碰到先前那队哨兵。二人一直奔到了竹林,才隐隐看到有人影远远追来,胡里笑一笑道:“这可好,便追了来,也上不来。”
胡璃嘻嘻一笑,道:“怪道你要选这面高墙作为出口,他们便赶到这墙边却是也上不来啦”,二人说着轻轻一纵,跃上了三丈高的围墙,那些追兵可没有这么好的轻功,再搭梯子来追可是晚了许多。
一出高墙,胡里道:“咱们向北行,你在客栈里没什么要紧的物事吧,咱们这就出城去。”
胡璃道:“我倒没什么要回去客栈取,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怎么出得去?须得等到天明了。”
胡里道:“今天这私宴设在深夜,为的就是不太张扬,这些道贺的宾客有些是远道而来的,王家血下了别苑给他们落脚,这别苑压根儿就不在太原城内,为的也是避人耳目,待会儿酒宴一散,不少人都会回到城外的别苑,所以么,今儿晚上城门是不关的”,他边说边四下查看,见无人在左近,对胡璃招招手,道:“我们现在去取一辆送客的马车来,这便出得城了。”
胡璃点点头,跟着他沿疾走了一阵,绕到了背面,隔着很远就看到王府后门排着一长溜马车,几名车夫正站在后门附近闲谈。
胡里回首对胡璃道:“你在这儿候着,别露面”,大步走向那几名车夫,招呼道:“几位大哥好。”
那几名车夫见他招呼,也都应了一声,胡里道:“我是大同府钱老爷的随从,我家老爷吃醉了酒,在前厅暂歇,请一位大哥赶车到前门接他一接,送我们回别苑去。”
几名车夫都感到有些诧异,一名车夫问道:“我家主人命我们在后门送客,怎么要走前门?”
胡里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年岁大了,吃了几杯酒,就醉倒在地,贵府管家让我来这儿要走马的,还请行个方便。”
那名发问的车夫听他说管家已经同意,登时答应道:“好,我同你走一遭吧。”
胡里立即送上一小锭银锞子,道:“辛苦这位大哥了”,那车夫心花怒放,口中却踌躇道:“这个……”胡里将银锞子塞在他手里,道:“我家老爷醉得厉害,还请大哥速去接了他才好。”
那车夫收了银子,立刻跳上一辆车,招呼胡里道:“小哥上来吧,咱们赶紧去接上老爷,天凉了,别冻坏了老爷。”
胡里道了谢,上了车,那车夫挥鞭赶马,往前门驶去,剩下的几名车夫啧啧私语:“出手好阔气”,“张大哥拣了个肥差”,“******,大同府的煤黑子当真有钱得很哪。”
车刚转过北面墙角,胡里出手制住了车夫的两处穴道,道:“出来吧。”胡璃“呵呵”一笑,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原来她趁车夫不备早已经跳上了车,藏身于车厢之中。
胡里道:“你来赶车”,把马鞭交给了了她,自己提着车夫进了车厢,一会儿他换上了车夫的衣裳,重又回到胡璃身边坐下。
胡璃瞧了他一眼,笑道:“这位车夫大哥扮得不大象啊,裤角上怎地连点泥花儿也没有?”
赶车的车夫常常跳上跳下车,裤腿处一般都磨得发亮,裤角更是尘土泥巴甚多,肮脏得很。胡里却因为时间仓促,只换得上衣,裤子倒不曾换过,见胡璃如此说,胡里笑一笑道:“好锐利的一双眼睛,混不过你去,总混得过守城的士兵。”
胡璃抿嘴一笑,将马鞭将还给他,问道:“快到城门了吗?”
胡里道:“不到二里路了,你进车厢里去吧。”
胡璃点点头,回到了车厢,从窗口往后面望了一望,奇道:“怎么王景府里似乎没什么动静,竟然连追兵也没有?”
胡里道:“今天是宴客的日子,估计不想声张,这会子还没发现白玉观音丢了,只当我们是闯绣房的小贼,等明天知道失了这件宝贝,那可是就变作只苍蝇也飞不出太原城了。”
胡璃“嗯”了一声,胡里接着道:“咱们一出了太原城,便要各奔东西了,这个虽比不上白玉观音,也值得几个钱,你拿去吧”,递过一件物事进车厢,正是那方煤雕宝砚。
胡璃并不去接,犹豫道:“我要一样别的东西,成不成?”
胡里道:“你要白玉观音?不行!”
胡璃道:“不是。”胡里有点诧异,问道:“那你要什么?”
胡璃眼珠儿一转,问道:“只要不是白玉观音就行,是不是?”
胡里笑了笑,道:“这小狐狸鬼得很,我可不来着你的道,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胡璃见被他识破,只得直言道:“我想要学开那个古怪锁的法子,成不成?”
胡里道:“教会了徒弟,可要饿死了师傅”,胡璃听他不肯教,正要说话,谁知他接着道:“不过你也不是我徒弟,倒也饿不死我。”
胡璃喜道:“那你就是答应啦?”
这时胡里又道:“可不是本门本派的徒弟,却又传不得这法子。”
胡璃嗔道:“那么,还是教不得,是不是?”
胡里呵呵一笑,道:“怎么,小狐狸恼了?好,我来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地回答了我,我便孝你开那锁的办法,对了,那锁有名字的,叫作‘矿晶锁’。”
胡璃道:“你要问什么?”
胡里道:“我来问你,那陶三彩有什么古怪?”
胡璃一愕,随即道:“没什么啊,我瞧这陶三彩做的有趣,便留着它玩玩。”
胡里道:“哼,小狐狸果然极不老实,怎么你当老狐狸是没脑子的傻瓜么?”
胡璃辩道:“不过是个小摆件,哪有什么古怪。”
胡里冷笑道:“我立时从你手中取了过来,也是容易得紧,你当真不说么?”
胡璃长吸一口气,悻悻地道:“人说过河拆桥,咱们这还没能出了城门呢,你便要拆伙了,真是好不讲道义。什么‘陶三彩’云云只是你胡编的借口,哼,哼,你这手段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胡里道:“上一次见你取韩府的那只陶三彩骆驼,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今天更是舍了这方宝砚去接那陶三彩骆驼,你以为还能唬得住我么?”
胡璃在车厢内盘算着怎么扯个大谎来哄过他,但胡里太过精明,要骗过他,着实不容易,一时无法回答他的问话,只得道:“我不要那煤雕的砚台了,也懒得去学开什么矿晶锁啦,老狐狸不守信用,不讲道理,不是好人!”
胡里哈哈一笑,道:“激将法么?对我可是不管用。你才是瞎掰的主儿,哼,哼,‘此地无银三百两’。”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这就到城门了,你别出声了。”
到了城门口,果然城门不曾关闭,卫兵盘查得也不仔细,见胡里身着王景府中车夫的服色,随便问了一两句,便放大车出城去了。
出了城门,胡里赶着车,一口气跑出去七、八里,才慢慢带住车,进了车厢,见胡璃已经不在车中,只剩那名车夫还躺在车厢里,他轻轻笑了一笑,其实胡璃跳车溜走时他已然发觉,可是他既不打算强行逼她招供,也只好假作不知,任她跳车溜走了。
胡里出手解开那车夫的穴道,将衣服换过,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