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接过绳索,跃了过来,随即把它向上一抛,绳头正好搭在屋梁之上,略长出了一段。胡里见他稳稳悬于半空,不会落下触动机关,对胡璃道:“走”,如进来时一般,胡里在前,胡璃在后,两人沿那条磁粉路退到了大门边。
胡里扭开了门环机关,“咔嚓”一声将门拉开,两人出门后,胡璃本欲带上门,胡里忙道:“我来”,轻转门环,暗使巧力将门环扭动,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将门闭合了起来。
胡璃整整衣衫,问道:“老爷,我们现在去花厅饮茶,还是……”
胡里笑道:“东西既已得手,哪还有耽搁的道理,现在就走吧。”
胡璃暗自盘算了一下,若是现在离开,府中稍迟些时候就会发现失盗,到那时守卫必定密不透风,想再进府查探陶三彩的下落就太难了,于是道:“他们府里的布局你已经很熟了,咱们何不顺便再淘淘看,若有别的好宝贝,便一起取了去。”
胡里道:“这次事关紧要,我要将白玉观音尽快稳妥地送到买家那里,别的玩意儿,也大多相近,什么珍珠玛瑙的,也没特别之处,你要是喜欢,改日我送你一两件便是了。”
胡璃道:“你既得手,便请自便吧,我是贼不走空,这便要自己四外逛逛去了。”
胡里道:“这府里人多眼杂,机关重重,你别乱闯若惹出事来,不好收拾。”
胡璃悻悻地道:“你拿到白玉观音了,就走你的路,去给什么买家交差便是,我自己独个儿在府里转一转就是,不会牵累到你的。”
胡里冷笑一声,道:“大盗狐狸岂是个怕事的主儿,你要闯祸本来也是与我不相干,只是我带着姑娘进府,也应该好端端地带姑娘你出府去才是,现在扔下了你,倒显得我不仗义。”
胡璃道:“我又没说你扔下我了,又没说你不仗义,再说了,凭我的本事哪里出不了这个‘王当代’的府去,你不用管我了”,转身便往佛堂背面一座小楼走去。
胡里一闪身,拦在她面前,问道:“你要去哪儿?”
胡璃瞧了瞧那座小楼,道:“我想去书房逛逛。”
胡里道:“书房不在那边”,瞧了瞧胡璃,见她神情倔强,轻叹一声道:“我带人去吧。”
胡璃道:“真的么?不怕被人抓到么?要是带不走白玉观音,那可是不上算哪。”
胡里嘴角轻扬,道:“我说过带你进府里逛逛,若有别的物事你瞧得上的便任你取去,现在陪你走一遭正好将这话兑现,不亏欠你什么”,抬手指指东面,道:“书房在那边”,转身向东而行,给胡璃引路。
两人很快来到了东面一座大屋近前,正要往屋门口去,胡里转身向胡璃打个手势,随即闪在一棵大槐树后面,胡璃跟了过去,二人刚站定,便有一小队哨兵巡逻经过这里。胡璃吐了吐舌头,等那队哨兵去的远了,小声问道:“怎么刚才那佛堂却不见人巡逻?”
胡里道:“他们只道那里门户既隐蔽且又机关重重,所以没设重兵把守”,顿一顿又道:“这府里会功夫的不少,好手却不多,刚才那队哨兵好对付,可是若上下都惊动起来,咱们就不好脱身了。”
两人来到书房前,左右环顾一下,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进了屋子。这屋子很是陈旧,入得屋来便闻到一股书霉味,转过屏风便看到一列列书架,藏书极多,但并没有大多豪宅内的古玩玉器摆设,架上的书一册紧挨着一册,没有任何的装饰,胡璃走过了两列书架,心中好不失望,又望了望设在窗前的书案,这也是寻常之极,旧案显然是年代久远,桌面已有蹭刮的痕迹,桌脚更是颜色脱落有了裂痕,陈列在桌上的笔架、石砚也是普普通通,一点儿也瞧不出主人家的豪富显贵来。胡璃打量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走吧。”
胡里自打进屋,只略看了一两眼便在屏风处相候,根本没走进书房深处,他轻声道:“这宅子主人也许是行伍出身,书房没什么装饰也不奇怪。”
胡璃点点头,默默跟他出了书房,心里宽慰自己:“那陶三彩流落到各地,也没这么容易叫我一找就能找到。”
胡里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此趟空手而回,心中不悦,低声安慰道:“小狐狸还想着‘贼不走空’么?等回头我送你一样好物事,只当是今天盗来的便是。”
胡璃瞧了他一眼,嘟着嘴,不发一言,跟着他往东而行。
二人走过一条小径,眼看再通过一小片竹林,就快到东面高墙了,就在这时,一小队巡逻哨兵从后面赶上,一面赶一面喊:“站住!快站住!”
这片竹林很是稀疏,二人无处掩藏,胡璃低声问:“怎么样?我们强闯过去么?”
胡里回转身,抚了抚假胡子,低声道:“他们未必瞧出什么端倪,咱们别自乱阵脚,且先唬他一唬。”
胡璃依言,也转过身,立在胡里身后,二人迎向追来的那队哨兵。
那队哨兵很快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人已经抽出佩刀,对二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府里到处乱闯乱撞?”
胡里挺直了身子,答道:“我是来赴寿筳的,你们管家带我去茅厕方便,让我完事后去花厅饮茶的。”
为首的哨兵满脸猜疑地问道:“花厅?那可离这里远的很哪,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胡里道:“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我第一次进你们府里,府里好开阔啊”,他眯着眼左右环顾了一下,续道:“过了这竹林不就是花厅?难道我眼花糊涂了么?”
那为首的哨兵仍是疑惑不减,接着问道:“这位老先生贵姓?可带得请柬么?”
胡里老大不高兴地答道:“你们府里的规矩也忒严了一些,进大门查一遍,进二门又查一遍,这会子你们管家老爷都已经把请柬收了去啦,那可好得很哪,我这寿礼也白送啦,寿酒也不用喝啦。”他说话声音越来越高,似乎是越来越生气,白色的胡须摆来摆去,双眼直瞪着那哨兵,那架势是随时便要大光其火。胡璃恐怕说话露出女子声音,是以一直未曾吭声,只默默站在一旁。
那哨兵见问不出什么破绽,这老财主似乎要发脾气,想想要是让主子知道自己得罪了客人总是不好,于是语气神态都放软了一些,道:“这位老爷莫恼,我们只不过是当差的,照着规矩粉事,既是府上的贵客,我们岂敢得罪,这就请您还回花厅去才是。”
胡里把嘴一撇,道:“我老头子被你们这么一吆喝,来时路早忘记了个干净,你送我过去吧,要不请你家公子来接我也成。”
那哨兵见状,更是不敢怠慢,忙道:“是,是,这个自然”,回身道:“王立,你送这位老爷去花厅”,一名哨兵答应道:“是”,他提了个灯笼,走到胡里面前,恭谨地指一指路,示意道:“这位老爷请随我来。”
胡里“哼”了一声,道:“算你们识相,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对胡璃招招手道:“钱喜,咱们走”,二人便跟着王立往回走,去往花厅。
胡里脚步放的很慢,似乎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王立见这老爷子行得慢,也不敢快步前行,只得放慢步子缓缓前行,胡里和胡璃一面走着一面四处打量,看有什么脱身的机会。走了一会儿,胡里估摸着离那队哨兵已经很远了,前面又不见什么动静,于是脚步突然加快,紧上两步,点中了王立的哑穴,随即撞向他的脑后风池穴,王立马上就晕了过去,胡璃立时跟上前,正好接过了从王立手上跌下的灯笼。
胡里将王立的腰带提起,悄无声息地掩在一座假山石的后面,他四下一张,对胡璃道:“咱们脱身要快些了,这财主也不用扮了,这会儿还是换回夜行衣的好”,说着便扯下胡子,脱下长袍,一并扔在假山后面,胡璃微微一笑,道:“是的,大老爷”,也除下书单衣裤,露出了早穿在里面的夜行黑衣。
二人稍整衣衫,仍是向东而行,只是现在没有身份,所以尽量拣有树影遮蔽的地方落脚,二人行走的脚步较之前快了许多,很快就望见了竹林。
还未进竹林,便瞧见刚才那一队哨兵又巡了过来,二人便停住脚步,藏身于树影内,这时从另一条小路走来一个丫环,她手里端着个托盘,往竹林走去,向那队哨兵招呼道:“刘大哥在吗?”
一名哨兵答道:“我在这儿,春桃,你找我什么事?”其余几名哨兵一齐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取笑道:“春桃,你怎么不来找我?”